招财猫

我推着我那辆破自行车，终于走进了个镇子。当时天已经很晚了，只有很少几户灯光，我走到第一家亮灯的铺子，准备问问是否可以让我借宿一宿。

敲开门，看见了一个跟我年纪小不了几岁的男孩，里面有一个比较苍老的声音喊我进去。

正对门的桌子上，端坐着一只银质的小招财猫，看上去挺有意思的，说它是招财猫吧，它胳膊不会动，就像是在和别人打招呼。因为姿势很像，所以我认为它是招财猫，不过看它面相很像个小老虎。

一个满脸皱纹的长须老人坐在角落的板凳上，手中正拿着小银器：“您有什么事吗？”
“我是骑行旅行的，本来计划到下一个镇子住宿的，没想到路太难走了。这天晚了，想在您这里找个地方借住一宿。”
“哦，正好，好久没有外人来陪我们说说话了。你看着屋里那里方便就随便吧。”

有了落脚的地方，自然心里就踏实下来，跟老人家和男孩寒暄了几句。老人家很热情的向我介绍屋里的物件，几乎都是银质的，有简单的首饰，小摆件什么的，看上去都很精致。男孩不怎么爱说话，一直在听我们说。

免不了问问老人家生意怎么样，老人说：“一般镇上的人买的少，过路的人也不多，本来生意不怎么样。自从有了这个招财猫，感觉生意突然就好起来了。时不时的就会有客人开着车来淘换一批，还有给了图纸定制的，日子总算过得去了。”

我本来就对这只招财猫很好奇：“这只猫也是您自己做的吗？”
老人指着男孩说：“不是我，是他做的。那时候他还是学徒呢，看见一个客人的车里有个差不多的猫，他就照着做了一个，还别出心裁的做成了老虎的样子。我看他做的不错，就摆出来了，就算他的出师作品吧。”

我看了周围木架上摆放的小东西，感觉比我在城里看到的好了不知多少倍，随口跟老爷子说：“您就没想过搬去城里吗？您手艺这么好，买的人一定会更多。”
“老了，不想动了。”老爷子看着男孩就不再说话了。

我也听出了语气中的一些滋味，也不再说这相关的话，又跟老爷子聊了聊一路上的见闻，大家哈哈笑笑，一会儿也就睡了。

早上醒了，我看见男孩在煮东西，没见老人家在，心想也许是还没有起床。我跟男孩打了招呼就出来了，继续我的骑行之旅。

三个月之后，我机缘巧合又来到了这个镇子，就想着去银匠家看一看，铺子没什么变化。我敲了门，没人开门，只听见有个苍老的声音让我进去。我自己推开门，门前的桌子还在，桌子上摆了很多银器，但是那只“招财猫”不见了。老人显然是对我有印象，还问我离开之后是不是顺利什么的。

我看着周围那些货架上的银器，比之前少了很多，就问老人家最近生意怎么样，老爷子淡淡地说：“自从‘招财猫’没了，生意也不好做了，之前的存货卖完了，只剩些不太招人喜欢的东西了。”
“那招财小老虎呢？”
“不知道，你走的那天早上就不见了，应该是跟小徒弟走了吧，我醒来之后，只有一碗粥放在桌上了。”
“您就没去找吗？”
“不用找，本来是只小老虎，也不是这个小镇子能关得住的。”

两年之后，我正在步行街闲逛，看到一家店铺门前拥了些人。我有印象，这是刚刚火起来的一家店，据说老板做的银质小首饰很受人们欢迎。我走过人群的时候，向店里瞥了一眼，看到了一个让我很眼熟的东西——“招财猫”或者说，招财小老虎，就蹲在橱窗里，向外招着手。

我用手机查了查这家店相关的介绍，都说是什么小镇来的“天才艺术家”，打制银器的能工巧匠之类的。我假模假式地排了队，等我看见了小徒弟，就转身出去了。本来不爱说话的他，正在热情地招呼客人，不想打扰他生意。

我回想起老银匠的话，“本来是只老虎，也不是这个小镇子能关得住的。”又想想老银匠目前的状况，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口中的“招财猫”从来不是蹲在桌子上的小老虎，而是他这个青出于蓝的小徒弟。

后来，我跟小徒弟聊过，问他为什么要离开师父。小银匠说这是他师父的主意。
本来在我那天去借宿的时候，他师父正在劝他：“阿才，本来学徒三年，出师后给师傅做工三年，这是行内规矩。可是你出师已经五年多了，该还的早就还清了。我这把老骨头不需要你照顾了。去闯你的天地吧，把那只招财猫带上，他是你的第一件‘艺术品’。”那是师父第五次劝我了。
我问他为什么这次他决定走了，他说，给师傅养老的钱已经赚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