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1日 星期二 晴 －3～5℃
蒙小源吃汤圆，我吃水饺，这两样都是我们一起床左奶奶就端到我们手里的。
她还在门口的一个小架子上摆了一个小小的招财猫，说那是给呼噜噜的伙伴。
她把汤圆在碗里夹破，黑油油的芝麻从白白的糯米皮里流出来，她一点点往嘴里舀。我和蒙小源吃完了我们的一碗，那那三个汤圆还没有吃完。
我好奇过很多次左奶奶的年纪，但是从来没有问过。蒙小源就不一样，她开口就问，奶奶你是不是有一百岁了，我觉得你有一百岁还要多。因为你的牙齿已经全都掉光了，我太爷爷98岁的时候还有好几颗牙齿，所以你比98岁还要大对不对。
左奶奶慢慢地吞咽掉最后那半颗汤圆以后说，我也不记得了。
蒙小源说也有可能是九十九岁，哥你觉得呢。我说我觉得也是可能就是九十九。
左奶奶端着那个小空碗，用筷子敲敲底部，然后又看看碗口的那一圈金色的涂层。她说忘记了好啊。
蒙小源说忘记了不好，我们每年都要被问年龄，都是不能忘记的，哥你几岁了。
我接过左奶奶手中的空碗，她坐在哪里好像心中怀着无限的心思，以前吃完饭她就会第一时间起身，把碗洗了。我说我也忘记了。
蒙小源说奶奶忘记是他是年纪大了，你为什么也要忘记呢。我说我真的忘记了。
人应该是不会忘记自己的年龄的，如果真的说忘记了要么是时间确实太长向左奶奶一样，而另一种就是我这一种了吧，并不想告诉别人，我每一年都经历了什么，所以就索性说忘记了。
或者，左奶奶和我一样，我们都是不想要把时间流过的痕迹再刻出来。
蒙小源抹掉嘴角上的黑芝麻糖，很认真地跪倒左奶奶的面前。他说奶奶，小源给您拜年啦，祝您虎年吉祥，长命百岁，呸呸呸，不算不算，长命两百岁。
左奶奶终于站起来，她的手落在蒙小源的头上她说我们小源快长快大，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高高兴兴，顺顺利利。
这样的画面是我没有亲自见到过的，我不知道别人家的拜年应该是什么样子，我身在其中却不知道怎么说下一句。左奶奶转过来，她说阿稳也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高高兴兴，顺顺利利。
我说谢谢奶奶，您也是，小源也是。
我连一个像样的祝福语都没有说好，但是我记住了，明年我就会第一个先说，我暗自在心里顺了一遍，磕磕巴巴却也都记住了。
但是下一次还有365天，这足够我比蒙小源流利。
呼噜噜跳到左奶奶的膝上，很快它的毛又掉在左奶奶裤子上。
没过多久，左奶奶靠着椅子，抱着呼噜噜好像是睡着了，蒙小源凑过去，让我们自拍了一张合影，蒙小源说过年就是要拍全家福的嘛，我们过几天去把照片洗出来，挂起来。
然后他在房间里用颜色笔，标了好几个地方，说什么照片放在什么地方。
蒙小源知道很多关于家庭里过年的样子，他像一个小大人，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或者说他见过很多我没有见过的。我知道的差不多就是如何在一个举目无亲的城市活下来，怎样找到食物和住所，怎样安全地度过每一天。
可是蒙小源不一样，他更在意的是如何把这个帐篷一样的居所，改造成一个他印象中应该有的家，那里有他的太爷爷啊，呼噜噜啊这些可能意味着幸福的象征。
左奶奶在椅子上坐了很久，我打算去买一把太师椅，之前在废品回收站的旧物里看见，我还在上面躺着看了很多书。给左奶奶买一个安然打盹的太师椅，是我在虎年的第一个愿望，这个愿望我有能力实现。
但是左奶奶说，初一不能往外花钱。于是我们不得不在太师椅店里转了又转，问了又问，看了又看，只能明天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