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姑姑

我的爷爷弟兄三位,小姑姑是三爷的小女儿,比我大九岁。

听说,我小时候,还吮吸过奶奶的乳汁。小叔比我大四岁,没断奶,三个月大的我,噙着奶奶的乳头,使劲地吮吸着。

那时,离生产队很远,西面山包平洼处,盖了两栋土坯石板房。我家坐西朝东,四间房。姑姑家坐南朝北,两间房,卧室中间竖一道墙,隔成两个卧室。两家人比邻而居,相互照应。

不知道吃了多久奶奶的乳汁,奶奶竞撒手人寰。母亲比姑姑哭得更伤心,奶奶去世,母亲的靠山没了,每个夜晚,我哭得历害,母亲操碎了心。

大姑姑十二岁,小姑姑九岁。生活的重担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砸向了姑姑。爷爷性格懦弱,为人和善,三个孩子,一下子没了妈。我亲奶奶拼尽一切,帮助她们度过困难。

大姑姑在家做饭,料理家务,携带弟弟,小姑姑免强上了几年学。家里实在困得揭不开锅,叔叔上学,小姑姑缀学回家,帮队里放牛,放羊,挣工分呢!

大约五六岁,小姑姑去哪里放牛,都带上我。给我讲故事,教我数数,十以内的加减法,还有教划拳。

过年时,家里来客,没人陪酒,为了让客人喝好酒,我陪客人划拳凑兴。大家都惊叹,觉得特别好玩,没上学,却已识数,划拳总是赢,客人为此喝醉了酒。

可见,小姑姑对我有多好,凡是她会的,统统教给我,她是老师,我是学生,却一点儿都不怕她。像只甩不掉的“小尾巴”,总伴随她左右。

小姑姑家境贫寒,爷爷心软,对孩子们特别柔软,家里气氛活跃,笑声朗朗,到处都传递着爱的气息。我很羡慕,常常呆在她们家,感受着无限宠爱。

小姑姑会将最好吃的东西留给我,比方说,玉米粥锅渣,炕干,洒点盐,给我解馋。随季节蔬菜,黄瓜,西红柿等等。我在小姑姑家享有特权,即使做错事,也没人舍得惩罚我,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待遇。

读初一时,小姑姑出嫁。小姑父是陕西仙河人,能说会道,但离我们家远,六十多里,翻山跃岭。父亲给小姑姑三台陪嫁,爷爷也做三台陪嫁。

陕西那边的风俗,送酥油馍,两斤面一个馍,中间藏着核桃大的酥油馅。小姑姑出嫁,我们家都收了三百个馍。那是夏天,奶奶将馍切开,将里面的馅都收集起来,当菜吃了,馍片炕干,放太阳底下晒,吃了好长时间。

小姑姑穿着大红色丝绸衫,红色鞋子,随着嫁妆,从家到对面的山上,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内,像精美的蝴蝶,飞走了。我哭了,再也没人陪伴我,无忧无虑地玩耍。

母亲嗔怪,小姑姑三天回门,就能见到。果然,第三天,小姑姑和姑父一起回来,给我带了好多糖果,从未见过那么甜的糖果,一直甜到心里,像极了小姑姑的幸福。

暑假,去小姑姑家玩,整整一个星期,小姑姑每天,给我做好吃的。

姑父弟兄六个,分家之后,三间土坯房,小姑姑收拾得干干净净,门前栽了很多苹果树,小姑姑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穷苦人家的孩子,更懂得经营婚姻,姑父会做漆活,农闲时挣钱,农忙时种地。回家时,小姑姑执意将她出嫁的红上衣送给我,太鲜亮了,小姑姑说她干活人,穿不出去。那份爱呀,深深地嵌在我记忆深处,嫁衣,一生浓缩爱的精华,小姑姑给了少不更事的我。

小姑姑个性要强,生了一儿一女,独自将孩子拉扯大。每年正月初一,带着儿女回娘家,拜年。天一亮就走,太阳快落山时才到。小姑姑身体弱,玩不了三天,又急忙往回赶。

不知道小姑姑吃了多少苦?那些年,大家的日子都是紧巴巴的,谁也帮不上谁的忙。过年时,亲人聚在一起,舍不得诉苦,相互传达着浓浓的思念。那份甜蜜,始终在心间缭绕,温暧着孤寂的岁月。

小姑姑的女儿远嫁到北京,儿子大学毕业,在西安工作。前年,要强的小姑姑在仙河临街,盖了三层精美的楼房,门前的稻田承包给别人养鱼。

小姑姑只种了两亩地,全部是蔬菜,没事时,拿到街上去卖。姑父一直帮别人做漆活,闲时跑摩托车,带人挣钱。

去年,小姑姑的儿子结婚。小姑姑的心愿终于达成,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的岁月,小姑姑要保养好身体。

今年夏天,小姑姑的姐姐,患肝癌去世。小姑姑哭得肝肠寸断,同胞血脉之亲的姐姐呀!相依为命,相互取暧的姐姐没了,小姑姑的知心话,还能给谁说呢?

上个月,小姑姑姐姐的小儿子,又意外死去,小姑姑的心呀,碎了又碎,哭干了眼泪。想不通,苦命的人,怎么就摆脱不了宿命?

值得欣赏的是小姑父一直呵护着小姑姑,俩个人感情好。一生很少吵架,彼此相爱,理解,宽容,懂得,体谅,携手一生,共赴白头。

山高路远,我与小姑姑距离很远,可我们的心挨得很近。常常聊天,成为心灵上的知音,相互鼓励,彼此温暧,挚爱一世。

愿小姑姑身体健康,全家平安,幸福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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