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印记

这篇文章早在教师节前便已草就。在铺天盖地感谢师恩的日子里,总觉得这篇文字平淡无奇,很有些单薄,甚至毫无生机趣味可言,登不了绚烂的舞台,但我总觉得,一个老师,几十年后,仍能在学生的心底留着印记,是应该值得书写了。延至新年开学,算是送给老师新春的祝福吧。

他做我的初中化学老师时,刚师范毕业,像个高中生,腼腆而青涩。

他有最中国的名字,最大众的脸谱,最乡土的言语。永远的清瘦,永远的憨厚,似乎永远骑一辆旧自行车。

一晃近30年了,岁月让所有的记忆都模糊起来,记不清他课堂上举手投足的模样,如何提问或书写,如何温和或严厉,只记得他与我们无拘无束的说,很真很憨的笑。至今,我不知道他家住哪里,师娘长什么模样,不知道他是有个儿子还是有个女儿,但我却记住了他的笑脸。这么多年,还一直记得他的名字,偶尔遇见他,便能立刻冒出他的名字,心里唤声老师,却始终因隔了太长时间有点陌生而未敢冒昧迎上前去。

初三时,我很爱上化学课,一是因为有趣,最调皮的男生都好奇那化学反应的神奇;二是老师人好,与我们相处很融洽,如同大哥小弟一样。我的初中化学是值得骄傲的,竟成了化学成绩很好的几个人之一,而且就是因为化学考得好,我跌跌撞撞的考进了姜中。

后来,我也做了老师,教语文。

造化弄人,神使鬼差一般,谁也不知道明天是如何安排的。

因为一点点特长,我有幸成为普通话考官。对于普通教师而言,这是一项严格而残忍的考试,很让我们左右为难。他出现在我的考场,坐在台下,像二十年前刚刚毕业,教我们这帮调皮学生时那样腼腆,局促不安地搓着双手,因为紧张而面露窘态。我坐在台上,居高临下,行使着考官的权利,却如坐针毡,惶恐而羞愧,他似乎不认识我,认真的读着每一个字,每读错一个,我便暗自着急一下,下定决心,便是杀头,也要让老师顺利过关!

几年前,我女儿也考上了姜中,成了我的学妹,走进母校的机会便多了起来。“五四堂”改了用途,那条长着一排排法国梧桐的大道仍在,只是路的尽头,已经被高大的体育馆堵住,在一旁,另辟一条大道,用香樟夹道。这曾经伴着我的梧桐长得特别,粗大的树干长到两三米便分出枝桠,三五根直至向上,如奋力托举的巨大手掌。岁月流逝,几栋老建筑已辨不出原本的影子,师者模样的也大多是陌生的面孔,四周都是泛着现代气息却陌生的楼群。只是他还在姜中教书,模样一如三十年前,头发有些花白了,依旧瘦削,依旧骑一辆旧自行车,这在名车穿梭的校园里显得有些突兀。


一次,在姜中大门口,宽大的路上只我们两个人迎面而遇,远远地我看见他,便酝酿好问候的词语,期待他能惊讶的叫出我的名字,跟我热烈的寒暄,然后留下联系的方式。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恭敬地叫他老师,他没有露出惊异的表情,只是礼节性的回应一声“你好”——他早已忘记了我,只视我为校园里匆匆而过的路人。

他一定是桃李满天下,在他众多的学生中,我一定是最不起眼的,但我记着他,执着地尊他为“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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