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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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雨细斜,湿了杏花面,润了绿柳襟。

一人闲着步出了门庭,浅吟“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品来实有几分不可言表的微妙美。在此般情愫地润泽下,想来那油纸轻伞不撑倒也多了几分趣,少了几许矫情。倘若叫它浮于碧水微波之上,任其东西,却是像极了脱去束缚的别样荷叶,显得潇洒肆意,似要与你挥手做别呢。而那青皮黄土丘下的灵魂,大概也似那伞罢,更或是那和风中的蒲公英,自在远行,阅山揽河。他们没有告别日月星辰,只是向你辞了行,去了心之所向之地。此时的你该道一句:去罢,吾思尔而无悲切之心。

此时,脑里忆起的是已向我辞行的奶奶和有她相伴的欢乐童年,味蕾触到的是伴着细铁汀汀声的绵糖(麦芽糖)香甜味。

小时候,一家人和奶奶住在一个基本可以自给自乐的绿林小庄,只有两条山涧小路七扭八拐地通向隔了两三座大山的露天集市,想买东西带回来都想叹一句蜀道难!如此情形之下,那些行走在山间的挑担卖货郎便有些炙手可热了。其中有一种专卖春黄色绵糖的卖货郎,他们的规矩是:有闲钱的用钱买,没钱的用烂铁、乱头发交换也可。他们一般用一六边方形双肩背篓背一篓,置一簸箕封口盖住,再在簸箕上额外放一些压住。卖货时一面在村里行走着,一面双手拿着细铁质的器具有节奏地敲击着,发出一串串极好听的汀汀声。当那悦耳的铁具歌声,穿过巷道,透过门扉入了耳来,便知道卖糖的货郎来了。

待货郎停在某一人家,小孩和大人们便陆续聚集而来,有的是为着买糖而来,也有的是凑热闹来了。拉着嗓子的、低声咬耳的、做针线活的、拿着农具准备上山下地的……全在土泥小院里了,你一言我一语,什么东长西短,什么种豆收米……或参杂了小孩哭闹,也是好不热闹,似炸了一锅爆米花。主人家请货郎喝了水,问吃了饷午没类似的话寒暄几句后,便看起了糖来,一来二去的喊价。末了,若是达成共识,货郎会在簸箕内大块糖上按农人要求敲糖下来,熟练的撒上干糖粉,用袋子一兜便可拿了去。

家里姐妹多,基本上每次都有闹着要吃的,奶奶也宠着去用她麻色的乱发换些来交于姐姐手中。糖可干吃,就是特粘牙,但有嚼劲,也可用火温烤着吃,比较糯软。奶奶没牙,只有一副有些坏的假牙,所以只能烤了吃。这时,她会背着旧时因故驼了的背拿来一只筷子,将一块绵糖穿在筷顶上,再置于火上慢烤,随着糖的受温,糖内部开始软化,表面也变得更加脆黄,还泛起密集的小半泡,其实那泡才最是香嘞,是那种香香的嫩脆皮还伴着满满甜味儿的香。若是咬上一口,还会抽出长长的糖丝,啪——断了,一半挂在糖上,一半粘在下嘴唇上,塌拉下来像极了一个老者长长的白胡须。奶奶基本上会若无其事的继续吃糖,而我们却是闲不住的,通常会忍不住去捋,然后糊了一手粘糊糊的糖,还傻呼呼的玩得不亦乐乎,连奶奶也忍不住眯眼而笑,颤了松皱着的脸皮,更是添了几分慈爱……

奶奶慈爱的笑脸与眼前之山水草树相叠,朦胧了那一双眼。

奶奶现在肉身的安居之所在三棵老核桃树旁,到了季节便会落一地的裂青皮核桃。哦!那还有一大片菜花,弥漫的芬芳会引来一群群蜂与蝶,留之不去。

奶奶开始了另一程潇洒的旅途,她与我说了再见,我要祝愿她,并告诉她:这里草树依旧青,花儿照样香,水天一样透碧,我们还能尝着绵糖的甜味,我们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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