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365]12.27赵匡胤单骑擒敌 刘仁瞻大义斩子

12月27日

赵匡胤单骑擒敌

刘仁瞻大义斩子

周世宗柴荣没有攻破晋阳城，契丹的救兵到了。天公也不作美，连日大雨，柴荣便主动撤军，退回开封。接着和大臣们商定，攻打南唐的李璟，军队很快就渡过淮河，节节胜利。

赵匡胤奉命攻打滁州北面的清流关，把唐军守将皇甫晖逼得来不及退回关门，只好请求赵匡胤说：“我们各自为了国君才打仗的，完全没有私仇，请你给我留点余地，让我布好阵势，再决雌雄，如何？”赵匡胤笑着答应了。【〔956.2〕上命太祖皇帝倍道袭清流关。皇甫晖等陈于山下，方与前锋战，太祖皇帝引兵出山后；晖等大惊，走入滁州，欲断桥自守。太祖皇帝跃马麾兵涉水，直抵城下。晖曰：“人各为其主，愿容成列而战。”太祖皇帝笑而许之。】

皇甫晖整理好队伍，刚要发令反击，不料赵匡胤却抢在他的前头，俯身抱紧马脖子，降低身体高度，突然冲进唐军阵内，厉声叫道：“我要抓皇甫晖，别人不是对手，赶快闪开！”话音刚落，一剑击中皇甫晖的脑袋，伸手抓住衣领，提过来按在马鞍上，把唐军都惊呆了。大兵随即冲进滁州城里，夺取了清流关。【〔956.2〕晖整众而出，太祖皇帝拥马颈突陈而入，大呼曰：“吾止取皇甫晖，他人非吾敌也！”手剑击晖，中脑，生擒之，并擒姚凤，遂克滁州。】

赵匡胤的威名很高，每次临阵作战，总要将战马装饰得华丽威武，铠甲武器也焕然如新。有人劝他：“如此炫目耀眼，敌人一眼看得清楚，不是成了打靶的目标吗？”赵匡胤笑道：“我就是要让敌人注意，才好认真较量！”这话的确非同凡响。【956.2太祖皇帝威名日盛，每临陈，必以繁缨饰马，铠仗鲜明，或曰：“如此，为敌所识。”太祖皇帝曰：“吾固欲其识之耳！”】

皇甫晖被送到徐州，周世宗亲自接见，交谈之下，他非常佩服赵匡胤：“我和契丹人曾多次交锋，从来没有碰到赵匡胤这样英勇的将军，我服了！”他伤势太重，带着敬佩的心情安详地死在后周的俘虏营里。【〔956.2〕太祖皇帝遣使献皇甫晖等，晖伤甚，见上，卧而言曰：“臣非不忠于所事，但士卒勇怯不同耳。臣曏日屡与契丹战，未尝见兵精如此。”因盛称太祖皇帝之勇。上释之，后数日卒。】

南唐皇帝李璟看形势危急，先后派出两批使者，带上重礼，拜见柴荣，要求讲和。第一批使者不会说话，被扣留住；第二批使者是右仆射孙晨带领。当时，柴荣正在寿春城下，把唐军守将刘仁瞻围困得水泄不通，立即叫孙晟到城边喊话招降。刘仁瞻看到朝廷的宰相来了，便全副武装，站在城头敬礼。【〔956.3〕上遣中使以孙晟诣寿春城下，示刘仁赡，且招谕之。仁赡见晟，戎服拜于城上。】

孙晟仰面大呼：“刘将军，我们都是唐朝的大臣，受到国君的厚恩，我来向周帝谈判讲和，跟你的责任不同。你是决不可以开门投降的！”柴荣没料到孙晟竟然如此说话，十分愤怒。孙晟很冷静地说：“我是唐室的宰相，岂能叫节度使投敌叛变？”柴荣觉得他的话很对，就作罢了。【〔956.3晟谓仁赡曰：“君受国厚恩，不可开门纳寇。”上闻之，甚怒，晟曰：“臣为唐宰相，岂可教节度使外叛邪！”上乃释之。】

经过谈判，柴荣答应，只要李璟割让长江以北的土地，就许他在江南继续称帝，【〔956.3〕唐主使李德明、孙晟言于上，请去帝号，割寿、濠、泗、楚、光、海六州之地。仍岁输金帛百万以求罢兵。】

并且复信说：“但存帝号，何爽岁寒！倘坚事大之心，终不迫人于险。”又说：“侯诸郡之悉来，即大军之立罢。言尽于此，更不烦云；苟曰未然，请从兹绝。”这话是说，许你保存帝号，我决不失信；只要你诚心归服而不三心二意，我是不会逼你的。等你把江北的地图交来，我即刻撤军。话已说清，不再啰嗦；你不同意，咱们就一刀两断，等着看我的家伙吧！【〔956.3〕赐唐主诏，其略曰：“但存帝号，何爽岁寒！倘坚事大之心，终不迫人于险。”又曰：“俟诸郡之悉来，即大军之立罢。言尽于此，更不烦云，苟曰未然，请从兹绝。”】

李璟不愿答应，双方在寿春城下激战。

梅雨季节到了，江河和城壕的水都暴涨起来，柴荣只得退兵，回到开封，把南唐的求和大使孙晟和钟漠也带走了。周世宗对待孙晟非常客气，每次集会，他和钟漠总要坐在宰相的旁边。皇帝经常召见孙晟，一杯一杯地劝酒，问起南唐的国事。【〔956.11〕初，唐使者孙晟、钟谟从帝至大梁，帝待之甚厚，每朝会，班于中书省官之后。时召见，饮以醇酒，问以唐事。】

孙晨避而不谈，总是用一句话塘塞：“我们的国君敬畏陛下英明神武，事奉大国是忠心实意的。”【〔956.11〕晟但言“唐主畏陛下神武，事陛下无二心。”及得唐蜡书，帝大怒，召晟，责以所对不实。晟正色抗辞，请死而已。问以唐虚实，默不对。】

这种顽固态度引起皇帝的不满，命令都承旨曹翰把孙晟送入监狱。曹翰摆设酒宴，和孙晟共饮，然后质问他是不是有意掩护南唐主，存心为敌。孙晟始终不发一言，曹翰这才宣布：“皇帝特地赐你一死！”【〔956.11〕帝命都承旨曹翰送晟于右军巡院，更以帝意问之。翰与之饮酒数行，从容问之，晟终不言。翰乃谓曰：“有敕，赐相公死。”】

孙晟早有思想准备，从容镇静地要求取回南唐带来的官服，穿戴整齐，向南方下拜：“我没能完成任务，只有用生命来报答主公，非常遗憾，请皇帝鉴谅了。”他走向曹翰：“承旨公，请吧。”头也不回，直赴刑场，从行的百余人也同时被杀。钟谟即被贬为耀州司马。过了些天，柴荣感到后悔：孙晟忠于故国，是无罪的，不该杀他，但已经迟了。又把钟谋召回，拜授卫尉少卿。【〔956.11〕晟神色怡然，索鞋笏，整衣冠，南向拜曰：“臣谨以死报国！”乃就刑。并从者百馀人皆杀之，贬钟谟耀州司马。既而帝怜晟忠节，悔杀之，召谟，拜卫尉少卿。】

接着派勇将李重进包围寿春，刘仁瞻的情况变得危急起来。刘仁瞻的儿子刘崇谏想投奔周军，深夜里偷驾一条小船，准备渡过淮河，不料被巡逻队抓住了。【〔957.1〕周兵围寿春，连年未下，城中食尽。…刘仁赡请以边镐守城，自帅众决战，齐王景达不许，仁赡愤邑成疾。其幼子崇谏夜泛舟渡淮北，为小校所执】

刘仁瞻又怒又气，下令把儿子腰斩，部将都不敢出声。监军使周廷构地位最高，守在中军帐外，哭泣求情，刘仁瞻不理睬。周廷构把情况报告刘仁瞻的夫人。夫人很冷静，劝慰监军说：“我自然是疼爱小儿子的，只是军法不徊私情，刘家的名节也不容钻污；赦免我的儿子，我家就是不忠不义，还有什么脸去见诸位将士呢？”她感激周监军的关怀，又催促行刑的人执行腰斩命令。寿春城里的广大将士都感动得痛哭不止。【〔957.1〕仁赡命腰斩之，左右莫敢救，监军使周廷构哭于中门以救之，仁赡不许。廷构复使求救于夫人，夫人曰：“妾于崇谏非不爱也，然军法不可私，名节不可亏，若贷之，则刘氏为不忠之门，妾与公何面目见将士乎！”趣命斩之，然后成丧。将士皆感泣。】

后来，刘仁瞻身染重病，监军使周廷构代替主将，起草降表，求见柴荣。周世宗派人入城受降，刘仁瞻的长子刘崇让把病危的父亲抬出城外谢罪。柴荣亲自到担架边执手慰问，表示由衷的敬佩。接着任命他为天平节度使兼中书令。诏令上写道；尽忠所事，抗节无亏；前代名臣，几人堪比！朕之伐叛，得尔为多。这是对忠于故国的将军的最高评价：你为国家守城，大义凛然，品格完美。古代多少名臣大将，未必比得上你！我出兵讨伐南唐，得到你一人，就是最大的胜利。可惜诏书送到刘仁瞻床前，他已失去知觉，当天便死了。【〔957.3〕以刘仁赡为天平节度使兼中书令，制辞略曰：“尽忠所事，抗节无亏，前代名臣，几人堪比！朕之伐叛，得尔为多。”是日，卒】

第二年，后周的军一直打到长江北岸，李璟不得已，接受条件，去掉皇帝的称号，改称藩王，交出江北土地，两国讲和休战。柴荣的信里写着：“皇帝恭问江南国主”，很照顾体面，李璟也很爱面子，只要不口含玉璧，手牵山羊，抬着棺材求降就行了。当即签字同意。【〔958.3〕上赐唐主书，称“皇帝恭问江南国主”，慰纳之。】

南唐和后周划江而治，赢得偏安江南的半独立地位，延长了十八年的太平岁月。【〔958.3〕唐主复遣刘承遇奉表称唐国主，请献江北四州，岁输贡物数十万。于是江北悉平，得州十四，县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