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南瓜和六把香菜

中午回家路上，看见菜市场早点铺廊檐下，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汉。头发是花白相间的，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

一对闪烁着精明的单眼皮小眼睛，深邃而炯炯有神。穿着是一件八十年代出品的，洗的有些发白的藏青色中山装。裤子有些松塌，站起身来，显得有些邋遢。鞋子的款式也很土，应该是七十年代制造的，上面沾满了泥土。老人家见我满脸诧异的打量着他的老家当，有些不好意思的辩解道:“娃子，可别小看了我这身行头，都是当年的上等货。一直舍不得穿，放在家里的牛皮箱里，保存的很好，已经有半个世纪了。现在拿出来，依然和新的没什么区别。就是年代久远，好些人都以为是穿越时空过来的。你们是没见过，还是没经历过呀。都不买我的菜，一上来就一顿狂拍，好像我不是现代人一样。”

我微微的笑了笑，有些奇怪的问:“大爷，你这行头与这周围的景色严重不搭，这还不是最奇怪的。主要是您这菜有点少吧！统共也就一个南瓜，六小把香菜，就算全部卖完，也挣不了多少钱呀？这一趟回去，家里人不埋怨您收入太低呀！”

大爷爽朗的咧嘴笑开了花，露出没了门牙的参差不齐的黄牙齿，这是常年喝罐罐茶留下的印迹。他有些自鸣得意的手舞足蹈，一边拨弄着已经摆的很整齐的香菜，一边有些自言自语道:“整天呆在家里瞎溜达，人都快憋出痱子来了。孩子他妈太勤快，把家里收拾的很干净。一点干的活都没有，老农民现在彻底脱产下田了。她就让我整天吃拉睡看电视游街，说要保护自家爷们活到一百岁。也不知道从哪里发的神经，现在把我当宝贝疙瘩捧，真是有点吃不消了。这不，今天早上在屋后地里摘了个南瓜，拔了几簇香菜。想着不为挣钱，就是打发个寂寞无聊的时间。看看有没有人买，我这可是成本价。南瓜一共三斤八两，一斤卖价三元，总共十一元四角钱。你小伙子给个整数，就十一元吧。香菜一元一把，一共六元，都要的话，十七元就是要去的意思，不吉利，免你一元，共计十六元钱。对，好，要顺，这个才听着嚓利。”

我看菜的品相蛮好的，从南瓜皮上的一层薄霜可以判断出，这的确是刚摘下不久的。中午的太阳很热，老人家坐在凉嗖嗖的水泥地上，显得身形有些蜷缩。与其让他在这里干等，不如早点放他回家吃饭。于是，付款全收，老人有点意外的眉开脸笑。说自己坐这里已经快两小时了，都是看的多，问的少，拍的欢。他连声道谢，着急忙慌的从兜里翻出个皱皱巴巴的红色塑料袋，然后把他看着长大的可爱南瓜，又轻轻的摸了摸，然后毅然决然的都一股脑儿装进去。

我看着他这番操作，觉得老人怎么跟孩子似的，有些顽皮可爱。他用拟人的手法，把“孩子”送走。虽然就是那么个不经意的动作，眼神里洋溢着满满的祝福与欣喜。临走时，还不忘一再嘱咐我，南瓜应该怎么吃，才更有营养。这爷爷，跟他的南瓜娃们，可真是一段奇缘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