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仙人掌、海鸥与“命运之轮“
这个故事发生在我还住在玛奎达大街的时候。在公寓的入口处,有一扇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大门。一楼的天花板很高。大门洞开时,就像仓库的门洞开了。除了隔壁咖啡馆的厨房,一楼什么也没有。从二层开始有一些住家。而我们,正住在二层。
“亲爱的,今天你将会遭到某种厄运。”这天,临出门的时候,罗贝塔坐在餐桌旁对我说。
”何以见得?“
她于是给我看了她手里的牌,耶稣受难图。”我在玩塔罗牌。“她解释说
这没什么稀奇的,跨出家门的时候我想。在天主教信仰的国家,人们甚至在床头挂受难图。
然而,当走在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假设,当然也仅仅是假设——既然犹太人们被赶到以色列去了,我被钉起来或者有人给我戴荆棘冠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我谨慎地绕开所有的施工地,和所有会向地面投掷花盆的疯女人的家。
在这注定不幸的一天里,我在市场里碰到一位老人。他自认为他还具备某种年轻时的魅力——尽管我对此表示怀疑。为了摆脱他洋洋得意的推销,我错误地买了一盒仙人掌果。
那一天,我都心不在焉,并且平安无事。这样良好的情况直到我打开,并且享用那盒仙人掌果为止。
当仙人掌的“小绒毛”黏在我的手掌上。我终于体会到了耶稣被荆棘冠刺破头皮的痛苦,或者说,至少是不分痛苦,只不过是量的差异。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当我用手握住任何东西,我都感到扎在掌心的小刺带来的轻微的疼痛。诚然,那并不是钻心的痛苦,但我一整天都避免让自己去握笔,也避免去拿任何东西。我没有煮晚餐,仅仅简单地吃了点面包。我甚至没办法洗澡,因为害怕把这些绒毛粘到身上其他部位上去。整整两天,它们才自然脱落。我感到松一口气。同时对罗贝塔糟糕的预言能力感到十分警惕。
基于以上这一切,当露琪亚拖着箱子走公寓,我想,我们这里总算来了个好姑娘。
在那段时间里,还发生了其他不愉快的事。有那么一次,我的语法考试一团糟。我对介词的感觉全部乱了套,以至于语言学校的老师甚至公开在那节课上对我咆哮:“请您注意!”
我的整个课间变得十分漫长。晚间的课总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困意,会让你如同坠入梦境。
文化课的话题令人厌烦,仿佛在西西里岛上,除了谈黑手党,人们不谈其他。
然而,这不但是异乡人对此地的误解。甚至一些北方来的意大利人,也对这个实情知之甚少。黑手党,去了更加混乱的那不勒斯。黑手党组织“克莫拉”已经盘踞在那不勒斯三十余年。如今在这个三角形的岛屿上,黑手党就像毕达哥拉斯的神秘宗教一样,是死的痕迹。就像擦过皮鞋上的污渍,被丢弃的布。
不过谈到坎帕尼亚,不止是那些异乡人无法理解这个落后的城市——虽然它有机场,人们尤其无法理解它封闭的乡下,就连这个岛上的其他人,谈起这块土地。“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想象!”。他们不但盛产犯罪分子。而且盛产巫婆。我也这样想。
对于仙人掌果,我发誓,我再也不买这玩意儿了。
隔天,我路过菜市场,想要买一袋水蜜桃。而水蜜桃的绒毛,引起了我激起强烈的反应,我的手上和脖颈处,到处长出来细小的斑点:我过敏了。
我总是感觉生活中有一种力量,尽管我们反抗,它还是推动事情的发展。比如,不同形态的“绒毛”给我的生活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困扰,但我沮丧的心情却是相同的。
我心里有个隐秘的愿望:我要趁夜从我的屋里的天花板里,穿过楔形的隧道,撬开罗贝塔房间的天花板,对,徐徐落在她结实而笨重的书桌上,从她的书包放在桌上的红色双肩包里窃走那副具有神秘力量的塔罗牌。
怎么回事?女博士打开房门,脸色有些惊恐地看向众人。
“露琪亚的卷发筒少了一个。”罗贝塔用她那双黑眼睛扫视了一下众人。
“就是你那些……”女博士用手在头部比划了一下。露琪亚用卷发筒的时候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时刻。她像是从卡拉瓦乔的那幅自画像里走出来的。
“卷发筒。”露琪亚接过她的话说。尽管俄语与意大利语有相似之处,但作为异乡人,而且女博士也并不热衷于卷发,因此她对这种生活中小东西的拼写有些困难。
我总是感觉生活中有一种力量,尽管我们反抗,它还是推动事情的发展。我庆幸仙人掌果——虽然我发誓下次再也不吃它,给我带来的某种赦免。
于是怀疑,便落到了那个年龄最小,来自乡下
“没办法,她才上刚上大学。”我听到女博士在和露琪亚窃窃私语。
“听说之前从来没有离开家去过别的城市。”我开始后悔把罗贝塔的事如此一五一十地告诉女博士了。
“我还是觉得,有某种隐秘……”罗贝塔和我絮絮叨叨地说。
我打断她,询问我不在家时,露琪亚的卷发筒失踪案是否有了任何新的进展。
她又滔滔不绝地讲起塔罗牌。并且最终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那就是:我们最终会抓住盗贼。“而且盗贼不止一个。”
我们的街上有一些移民。我从心底希望不要去怀疑他们。
可是罗贝塔手里掌握的那种“命运”——假如这次它的齿轮还如前一次能正常工作的话,告诉我,“盗贼不止一个。”这不禁让我怀疑,这是一次群体作案。尽管丢的只是露琪亚八只卷发筒中的一只。但按照中国的古话,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丢更多的东西呢?
一说起群体作案,我不得不在脑海中想起街上那群来自印度的人。——可是我最好不要说出来。不要对任何一个人讲。因为我知道,贸然地怀疑他们,本身就很失礼。
尽管如此,那天晚些时候,我的脚还是不由自主地把我带到那个巴基斯坦人开的小店。
“最近,有没有人。”我压低声音说。“有没有可疑的人。我们公寓丢了东西。”
店主挂着那种印巴地区的人常有的诚实的笑容,沉默地摇摇头。这时有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他们开始用印地语交谈。
这一天,我去了街上的很多地方。我去炸食店喝了奶茶和三角土豆饼,去熟食店买了咖喱炒饭,去了所有杂货店。——噢,我们街上所有的杂货店都是印度人开的。
印度人的外貌,令人觉得怀疑他们是难过的事。他们大多诚恳,勤劳且脚踏实地。
由于我身上常常带着的录音笔的习惯。——这可不是个值得夸耀的习惯。但我还是愿意在此处为自己辩解。
那些制作香水的人,常常会有一些暗色的玻璃瓶,他们把那些称作“气味素材”。由于我一直想做个语言学家,所以我常常将市场里的大喊大叫,那些无伤大雅的粗话,那些公开的秘密谈话做成一个个语音资料。虽然这在某种程度上侵犯了说话人的隐私权,好在第一,我还
我想,在正式成为一名像T.R.R.托尔金这样的语言学家之前。我首先成为了一名私家侦探。像P.D.詹姆斯笔下那个刚刚死了合伙人的女侦探科迪莉亚?
“最近简直糟透了。早上起来发现车上全是鸟屎。”
我把那些模糊不清的,对我毫无意义的印地语进行通译,在许多毫无意义的话中,我找到了这句话。
在这个过程中,那些印地语不是成句出现,它们充斥在我的脑海中。因此,当这句话出现在我面前,我很快想到了什么。
叫声。露琪亚在住进来的时候,和我们抱怨过夜里,窗外的乌鸦太过吵闹。现在看来,也许不是乌鸦的声音。在西西里岛上,有两种鸟始终占据天空或者地面。
——它们是灰鸽和海鸥。
毕加索曾经画过鸽子的速写,感动了世界。那是因为在欧洲,灰的或者白的鸽子极为常见。
人们常为显而易见的事,蒙蔽眼睛。
身材结实,体态娇小的罗贝塔最终撬开了自己房间天花板的一角。
当我们看到那里面的光景时,我们都惊呆了!那些白色的鸟占领了我们的整个天花板。
噢!是海鸥!女博士最后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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