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画中人16

文/江怀刀

16、

柔和月色下,楚朝夕的神情温柔似水,却是避而不谈:“阿鸢,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回来了呢?”他将头枕在我的手臂上摩挲,似乎刻骨深情眷恋满满,神色里满是找回挚爱的安然。

我的心里起伏一瞬,可恨此时不能动弹,不然我一定要杀了他。

明明心有所属,却还要和当年一样假扮深情。

这般作态,真让人作呕。恶心!简直恶心至极!

气血翻涌上来,我努力平复着心绪,淡淡地问:“你要杀了我吗?”

温鸢就是景鸢这个事实已然避无可避,纠结彷徨都无用,景鸢不想要卑躬屈膝摇尾乞怜求得一方生路。

既如此。我的眼神冰冷一瞬。那就从容赴死吧。

然而楚朝夕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抬起头眼神亮亮不赞同地看着我:“阿鸢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杀了你?你是我的妻啊。”

我的妻。

时隔多年岁月流转,中间沧海为桑田宛若春风变寒刀,这三个字现在听起来何等讽刺。

我忽然笑了一下,笑意未达眼底:“楚朝夕,你可当真是满腹情深啊。”

他也不恼,只是站起身安安静静甚至可以说是耐心地为我掖好被子,俯视着我眼神含笑:“阿鸢,等我杀了他就回来,你乖乖等着。”

楚朝夕转身黑衣宽袍飞舞,像是夜色里起伏的雄鹰张开翅膀,烈烈扑向敌人。

这个“他”是谁已经昭然若揭,我攥紧手指,声线沉冷:“你会后悔的。”

楚朝夕一身黑衣背对着我,像是暗夜的鹰隼,他偏过头,侧颜如玉:“我不会的,阿鸢,你等我。”

说完他便推开门,满室寂静中“咯吱”一声刺耳,竟是笃定万分不肯回头。

我的心慢慢沉下去。

身份暴露得这样快,也不知道楚临予他们能不能有所察觉做出应对。只是我是在皇宫里消失的,想来依照他的聪明,未必参悟不透其中玄机。

房间一片寂静,唯有袅袅线香升起,暗夜里安神宜人。

夜色暗淡,月色一寸一寸渐趋于寥落。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唯有呼吸声浅浅。

我动了动手指,四肢仍是无力的。也不知道楚朝夕用了什么迷药,后劲倒是足得很。

我叹息了一声,如今这种情况,我也只能等人来。

只是不知。我转过头去瞧遥远的皇宫。这一场事端,到底是谁输谁赢。

天光大亮之际,我睁开了眼,窗外日色投射在纱窗上,留下些细细碎碎的光点。

远处似乎有清亮的哨声传来,我警惕地盯着门口。片刻后房门被人推开,一张小脸探了进来,竟是章儿。

我一愣,还未说话,她便扑进我怀里大哭:“王妃我可算找到你了……”

我提着的心放了回去。既然是章儿来,那想必楚朝夕没有得手。

我松了口气,耐心地问她:“京城发生什么事了?”

她抽抽噎噎的,眼圈红红,一脸心有余悸道:“摄政王半夜忽然驾马闯入内廷,提刀便要杀了陛下,好在禁卫军早有准备,把摄政王捉住关进了诏狱。”她拍拍胸脯,委屈道:“还好王妃你没事,昨日您忽然不见了,实在是叫人忧心。”

我拍了拍她的头,安抚道:“我这不是好好的,没事了。”

话虽这么说,我心底的忧虑却没有消散。

楚朝夕昨夜杀气腾腾地出门,可不像是全无准备只想单刀赴会的模样。这么轻易便伏诛,实在是让人觉得奇怪。

我的神色变幻一刻,想着还是得见楚临予一面。

思及此我便向章儿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去吧。”

她愣愣地应了一声,抬手扶起我往外走。一夜过去,那药劲淡去不少,我也能站稳了。

好在章儿领着骁卫还赶了辆马车来,我靠着车窗神色淡淡,马车辘辘滚过京城甬道,一步一步接近皇城。

不知道昨夜那样凶险的时刻,楚朝夕是不是还说了些无关的事情。我垂下眼,倘若陛下知道我就是当年的丞相府嫡女后来的摄政王妃景鸢,他,又会如何呢?

我借着孝贤皇后的东风引诱他,这不明不白的身份里几多情意,我也实在是拿捏不准。

于我而言,这是除去楚朝夕势必要为的一步棋,只是对他来说,恐怕得知真相只会生出被人欺骗的怒意来。

我叹了口气,棋差一招啊。

明明只差一点,只要一点,我就可以瞒过楚朝夕,不声不响置他于死地。

京城的喧闹声传进我耳朵里,百姓们都在讨论昨夜宫廷里那一桩骇人听闻的祸事来。

我闭上眼。有时候天命如此我亦无法阻拦。只是上天叫我重活这么一遭,定然不会让我全无所获。

不能急,不能急。慢慢来,慢慢来。

等进了皇宫见到楚临予,我才知道一路上的担心全是思虑过度。他仍旧是一袭冠冕,面如冠玉,抬手便拥我入怀,声线隐隐有些颤抖:“温鸢,你昨夜在哪儿,我很担心你。”

天潢贵胄的陛下第一句话不是诉尽昨夜的惊心动魄,反倒满心满意都在担忧我。我顿了一下,手放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是极温柔的语气:“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他委屈巴巴地松开我,一双清亮的眼睛里湿漉漉的,倒像是在撒娇:“阿鸢,日后你可不能单独接近摄政王。”

我点点头,拉着他坐下来,问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说起这个,他的面色便冷淡下来,还隐隐带了些讥诮:“楚朝夕昨晚拿着刀进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心想着置我于死地。好在禁卫军布置妥当,当场就将他拿下了。”

我抿了抿唇,看着他认真道:“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叹息一声,抚了抚我的头:“你也发现了。”

是啊。多年来执掌皇权的摄政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被擒。我皱起眉,他到底要干什么。

楚临予微凉的手指拂过我的眉头,喃喃道:“阿鸢,待这些事都结束了,我们成婚好不好?”

我几乎疑心自己是听错了,皇帝的成婚,便只能是迎娶皇后。诚然后位空悬多年,可后宫中还有几位妃子,如何算也不该轮到我。

况且后宫诸事,原是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我并不愿卷进去。

这么想着,我还是应了一句:“好。”

诡谲的局势面前,我不能也不该徒惹争吵。眼下最重要的,是楚朝夕该如何处置的事情。

你可能感兴趣的:(谁为画中人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