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等离别徒伤感

      后来渐渐明白,在遇见离别之前我曾有多么的大意。面对那一场没有“再见”的离别,能说出口的只剩下“再也不见”。

      我有一位家人,他曾在我少时求学期间,给予过多年慈父般的关爱。由于更换学校,高中时期我便离开了。工作几年后,偶然听到他生病的消息,便匆忙回家探望。在医院的小单间里看到他,正在输液的他冲我笑了。整个人消瘦了许多,不过精神状态很好,依然是往日的和蔼,看到我开心地像个孩子,听堂姐说他很早就对大夫说他的小女儿回来了。从那次生病开始,他便一直辗转各个医院治疗,只是查处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先后做了几次手术。这期间我回去看望过几次,都是短暂的停留。

      那天他突然腹痛难忍,堂哥连夜开车把他送到省城,医生诊断是肠梗阻,于是当夜便做了手术。我感到医院时,手术室外是焦急等待的堂哥堂姐。手术灯熄灭了,麻药让他沉沉的睡着,我们看到一生递过来一段坏死的肠组织。次日傍晚,一下班我便跑去医院,在楼道碰上眼圈红红的堂姐,说他刚刚吐血了。我默默压抑着眼底的泪,走进病房,看到他无神的躺着,枕头一侧被暗红的血渍染成深红。看到他嘴唇干到脱皮,我想喂他喝水,堂姐说只能用棉签擦拭他的唇周和舌头。我深深地记得,等我把沾湿的棉签放在他唇上时,他的脖子使劲往上探,眼神里全都是对水的渴望。堂哥从就诊时出来一脸平静,通知家人备车,决定当晚带他回了老家。我在一旁帮忙收拾东西后,便跟着他的病床送他上车,路上我问他:“您还难受嘛?”“不了。”“您回去好好养病,等我周末回去看您!”“嗯。”

      他回家的第二天晚上,父亲打电话来通知我准备回家,迷迷糊糊熬到天亮,我就匆忙搭上返乡的大巴。回到家后,没有人带我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医院。本以为可以再次看到他,堂姐带着我绕到了住院楼的后面。看到遗像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他真的走了,以后不会再看到,那两句话成了我们最后的对话。夜里,从未守过灵的我决定陪堂姐一起,天气炎热,他的遗体被陈列在冰冷的灵柩里,我和堂姐在旁边的地板上休息,夜里的大风让我有些害怕,一想到他是至亲便平静许多。早晨被表姐的哭声叫醒,这是家乡的习俗,儿女的哭喊声会让已故人回来吃饭。跪在一旁我趴在地上,眼泪再也没有止住。

      当天中午是出殡的吉时,亲人轮番跪拜时,我第一次看到悲伤欲绝的姑母,起初还是平静,看到灵柩的刹那,她甩开两位老友的手扑了上去,久久不愿分开。我在堂姐堂哥之后跪拜,被两个人搀扶着磕完头便退去一旁。

        跪拜结束后,我跟在送行的队伍后面。院子旁边跪着堂姐和嫂子,一直低头痛哭的堂姐,在灵柩经过身旁的一刹那扑了上去,哭喊着埋怨为什么要带走她的爸爸,周围的人纷纷落泪。这一幕,以后我每次想起,都觉得触目惊心。后来听父亲说起他,他是在苦苦挣扎后离去的,眼神里满满的不舍,临走时的身上带着多处手术创伤和针眼,整个人瘦得不成人形。

      那是第一次亲历离别,眼睁睁看着至亲的分离,体会到一种不曾有过的痛苦。哪位已故人是我的姑父,一位照顾我八年之久的父亲。自此以后,我要求自己尽量多的陪伴父母,尽量少的跟他们起争执,毕竟操劳半生,也该理解他们的不易。

      生时承欢展笑颜,莫等离别徒伤感。愿每一份陪伴都能长长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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