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春天，十个海子全部醒来

春天，我双手上的十根手指，发着光，照耀着十个迷失的海子。海子，从十个远方而来的海子，他们睡在松涛筑成的小屋里。我偶尔会敲破生活的锅碗瓢盆，我要和他们面对面，促膝而谈。我们相谈甚欢，我们相见恨晚。

海子，越过这个冬天，腐朽的篱笆墙拦住了他的影子，只有去年秋天的月光还在温柔善待着他。我告诉他，夜已深，露已浓，我们该去何处找寻自己？海子沉默不语，我也沉默不语。我们一直坐到天明，春天的十盏灯火把我们照耀。十盏灯下，十个海子，十个我，却只有一次有意义的相遇。我抓住他的手，在春天里与十个海子一一告别。

海子走了，只留下一地的森森白骨，和一只瘦骨嶙峋的乌鸦，还有那些坍塌的坟堆和长满青苔的倒下的墓碑。在这里，我渴望一次诗歌的交流。如今，我等了足足二十九年了。我没有耀眼的诗歌与太阳争辉，我只有无尽的等待，包括这个春天的日日夜夜。

黑夜，是海子的黑夜，是每一个喜爱海子的人埋下自己的地方。回望我的一生，我几乎都是流连在海子的黑夜里。惟有在阒寂的黑夜里，我才能让我消沉的思绪生根发芽。

文字会从钢笔上跳下来的，诗歌会从灵魂里破窗而出的，我高举生命的火把，在春天里，在十个海子醒来的黑夜里，尽情奔跑。

有时，我想停下来，因为我看不见海子。有人说海子去了远方，在马背上写诗；有人说海子在大海里，找到了他的春暖花开；有人说海子在青稞地里，低低地哭泣；有人说海子在山海关，绝望地卧轨自杀了。我谁也不信，我有春天，我不相信我等不来海子的归来。

海子，远去的海子，你的天空是否还有那些安慰？每当我仰望星空时，你在何处酝酿新的诗情呢？

那日，想起你，一本诗集中的擦肩而过。我急忙找来一只笔，在冰冷的墙壁上，在废弃的烟盒上，在布满灰尘的镜子上，我写下了你的天空、大海、青稞酒、死亡、人群。你没有出现，也没有在我的春天里醒来。十个海子啊！那么多的你，究竟要为生命死亡多少次，你才肯抽空来看看我。我要为你写一首温暖诗歌，驱散你所有的人世痛苦，然后我们踏着五千年的飞燕青雨，笑看尘世。

没有海子的安静，滴入手指，给我刺痛。我是否清醒，今夜，河流都要远走？春天，给我想要的生命吧！我要从嫩芽里出发，带着我疲惫的心，随着四季轮回交替，而后，心甘情愿地忘了这一切。

十个海子，十个沉睡的灵魂，我用春天覆盖，我用生命交换。海子，醒来吧！陪我一同写写麦子和青稞地，写写山楂树和火红的乳房，写写下雨天的大地腐烂。

2020.2.8日于内江，竹鸿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