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树

读梁鸿的《中国在梁庄》,她在描写自己乡村时,记忆里提道:“乡村里那珠开满一束束紫色花朵的苦楝树,微风轻来,那故乡般邈远而馨香的味道。”我从小就莫名的喜欢苦楝树这个名字,所以家乡的印象也瞬间的浮现出脑海,所谓堵物思起,大抵不过如此。

小时候居住的村里,最多的就是苦楝树,走在邻里和回家的小道上,印象中到处都是苦楝子掉落在地上要腐烂的果实,这些圆圆的,青黄里泛着油亮的果皮里那粘腻的果肉,满地都是,成为我童年记忆的一部分。

苦楝树属落叶性大乔木,圆形主茎一直向上生长几米,才生出三四树树杆,形如伞状,夏季到来,羽毛状的叶子肆意生长,复叶形的生长,摘下一枝,叶子又组合成一片大的羽毛来,整颗树繁茂时,就是一把供村民乖凉的伞。

我家屋子旁到处都是苦楝树,因为多,夏天不管走到哪,都会有苦楝树的影子,但越是这种随处可见的树,越被村民们遗忘,它的存在,似乎除了野蛮生长,需要时被砍成柴外,从没起过大用。

每年四五月份,苦楝树在繁茂的树叶里,开出细细的花,远看,像是翠绿的伞面变成了印着紫白色碎花的伞。苦楝花细而小,由五瓣花瓣围绕着一个如花瓣般大的花蕊,花瓣白色,末尾生出一点紫来,花朵有时会持续开到五月底,待花瓣落尽,巨大的花蕊便慢慢开始孕育着它的果实。

苦楝花味道似带苦涩,我印象中香气刺鼻。因为见得太多,小时候的我从未正眼细心瞧过苦楝树的花,它就如它细小的花朵一样,同样容易被人遗忘。

花期败落,苦楝树上的苦楝子,它慢慢成长,结出一串串如绿葡萄般的果实,10月上下,它的果实从饱满而油亮的绿色,慢慢成熟至面棕黄色至灰棕色,微有光泽,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果实慢慢露出干皱,就像人的皮肤代谢一般,由嫩至老。发黄的果实下的果肉较松软,淡黄色,遇水浸润显粘性。

我家屋侧旁连接大路的的小道上,有一颗苦楝树,每到11月,苦楝子掉得满地都是,小道上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一脚踩在苦楝子上,它那柔软略带粘稠的果肉蹦出,散发着一种似臭非臭的味道,我那时满脚嫌弃,对苦楝子没有好感。

在放学回来后的傍晚,哥哥们经常会玩弹弓,苦楝子就成了很好的子弹,他们在屋里屋侧恣意玩耍,苦楝子在这时候发挥了它最大的用处--男孩们的玩具。

因为那时家乡条件很差,没有机会查阅苦楝子的作用,但因它太过繁茂的果实无孔不入,家的四周随处可见。几近每天映入眼帘,我曾认真的思考过,它开满树的花,撑成花伞,它结如此繁多的果实,难道竟没半点用处吗?

直到长大,离开家乡,仍然心念挥之不去,查阅资料,才知道有《本草纲目》记载,楝叶可以练物,故谓之楝,苦子如小铃,熟则黄色。名金形,说明苦楝叶制成的药剂能除丝帛上的杂物。另有记载苦楝花藏于席下可杀虱虫。而在印度,苦楝子油入皂,可以袪螨,蚊虫叮咬,可抗细菌和病毒,预防感染。

我才念起,包括我们一家在内的村民们,对苦楝树的忽视,其实并非它无用,只是我们无知而已。只把它当作一个随处可见,毫无用处的树,在我的脑海里的几十年,它只是一个名字好听却全无用处,甚至有时是让人嫌弃的树。

在民间,苦楝被称为诅咒的树,有野史记载说,朱无璋使其前曾落难于苦楝树下休息,结果被苦楝树的果子打在头上,于是一气之下说:“你这坏心的树,会烂心死过年”结果诅咒应验,之后苦楝树在过冬之际春节之前整颗树都会枯萎败落,树心几乎要腐烂,半死不活,成不不祥之树。

我的记忆中,妈妈给我讲巫婆吃小孩的故事,故事的开始,巫婆总是坐在苦楝树下等待着小孩自动上勾。这让我凭添了对苦楝树的害怕,这种害怕会在某个阴天,太阳满尽后,黄昏的阴暗到来,凉风扫过,走在苦楝树下的我内心燥热,背后却发凉的拨腿就跑。

这种拨腿就跑的害怕,我陪伴着自己年幼的胆小慢慢长大,离开家乡,但是却一直念念不忘。

席慕容《写给幸福》里,描写苦楝树说:它开满了一树丰美而柔和的花簇,粉紫的花簇开满在灰绿的叶从之上,远远望去,你几乎不能相信,一颗苦楝能开得这样疯狂而同时又这样温柔。谁说植物世界是静默的世界,在这一颗苦楝树开花的时候,整个亿载金城里都听得见春天难呼的声音。

我被这优美的文字打动,于是翻看小红书,那些唯美的封面下,苦楝花的美直逼眼帘,才知道原来苦楝树承载着很多人对故乡的思念。我也一样,对苦楝树念,是从小到大它随处可见的陪伴吧。

苦楝树,它在春天开着紫色的花,夏天里油亮的绿皮果实累累,秋天满树金黄发皱掉落地面,铺在我屋侧的过道里,冬天它落尽繁华,只剩下枝杆,形如没有布的伞撑,被人遗忘,忽略,却又年复一年,从未虚度一瞬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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