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那些年那些事【2】

李同学他爹，原来是兽医站劁猪的，老李劁猪的时候，每次来学校看儿子，张老师都会皱起眉头，远远躲着走，他说，他闻不惯老李身上的猪臊味儿。

恰巧食品站杀猪的老吴调市里了，食品站没有老吴杀猪，镇上的人就吃不上猪肉，吃不上猪肉就改善不了生活，保障人民群众的基本供给是公社领导的责任，于是想到了兽医站劁猪的老李，老李说，俺只会劁猪不会杀猪！领导说，劁猪icon是祸祸小的，杀猪是戳弄老的，一回事儿！

搞来搞去，不是搞小的，就是搞老的，老李咕咕哝哝，非常不满！

领导说，安排你干副站长，分管杀猪，行了吧！

老李想，副站长兼杀猪，还不一回事？

老李当了杀猪副站长，隔三叉五送张老师几个猪腰子icon，张老师吃多了猪腰子，就把李同学提拔当班长！

李同学留过级，成绩中等偏上，当了班长，比他爹劁猪时还下流，比他爹杀猪时还霸道！偷鸡摸狗拔蒜苗，偷看女同学洗澡，欺负农村穷小子，这家伙以此为乐，手段一次更比一次卑鄙！

问题是，张老师喜欢他！

张老师喜欢把同学拉办公室体罚，李班长是重要帮凶，我和徐同学都曾经吃过张老师的一指禅icon，大冬天把冻僵的耳朵戳得哗哗流血。回到宿舍，李班长还要问问服不服，无论服与不服，都免不了李班长的一通无影脚！

N多年后，我和妻子高大妮在市中心医院门口，开了家小卖店，卖烟酒糖茶，水果补品，顾客来医院探望病人的居多，我的生意一直不错！

那个中午，我蹬三轮去西郊上回一批货，之后坐在门前法桐树下打盹儿，朦胧中有个五十多岁矮个子男人走进店里，他问起烟酒的价格，妻子高大妮满脸含笑招呼着生意，她对矮个子男人说，叔叔，东西恁只管拿，出了小店，有谁比咱的价高，门口打瞌睡的王八蛋，就恁孙子！

“忒么，卖着东西还拐着弯骂俺咧，看我晚上回去怎么收拾你！”我顿时毫无睡意，愤愤不平地盯着一脸坏笑的高大妮，矮个子回头瞅了我一眼，我立马惊呆了！

张老师在老婆死后的这一年深秋，来中心医院寻他曾经的得意门生李班长拔牙。我这才想起来，中心医院有个蹩脚的牙科大夫，曾经是我的同学，我们叫他李拔牙。医院门口开小店十多年来，我从没有与这家伙打过交道。他唯一一次在我脑海翻过一丝浪花，是因为嫖娼被拘留了十五天，把脏病传给她当过公关小姐的婆娘，而在院里院外声名狼籍，沸沸扬扬！

高大妮听说矮个子是我初中班主任，喜笑言开地说:“老师来学生这儿拿东西，还掏什么钱？传出去都让人笑话！哈哈！张老师恁还要点啥？只管吩咐”

高大妮把两瓶兰陵陈香，两条红塔山硬塞给张老师，张老师看了看我，我摆出一脸煦暖如春的微笑！张老师不再推辞，拿上东西去医院牙科，找他的爱徒李拔牙！

临出店门的时候，高大妮热情如火地说，张老师，恁忙好了，回这儿，俺叫几个菜，让恁的学生陪恁喝两盅儿！

隔着窗户，看着张老师迈进医院的大门，在郁郁葱葱的绿化带消失，我抬腿冲高大妮肥硕的屁股揣了一脚:“就你忒么大方，两瓶酒两条烟，好几百块哩，他来看他的得意门生，管咱们啥事儿，你个憨熊！”

我和高大妮相识，是在卖土豆的那年夏天，中午，太阳似乎是在满天喷火，我汗流浃背如同蒸着桑拿。人群中，一个戴遮阳帽儿，穿白衬衫、牛仔短裤的女孩儿，问父亲，大爷，你家土豆怎么卖？

父亲满脸慈祥地说，一毛一斤，五毛买六斤，自己种的，不要谎！

二块钱，多给一斤行吗？姑娘狡黠一笑，露出两只瓷白的小虎牙！

二十五斤两块钱，大爷称给你！父亲说。

姑娘蹲下身子，露出两条白罗卜似的大腿，她伸出面团似的小手儿，开始满筐子拔拉，选个头大的，选鼓圆饱胀的，土豆子在筐子里翻滚腾挪，被祸祸得少皮无毛！

哎哎！你这么个挑法儿，满筐子土豆还不秃噜皮了？剩下的俺卖谁去？我伸手护住筐子，不满地说道！

你这人怎么说话呀？姑娘八字眉一挑，撇撇嘴说，有你这样卖东西的吗？卖东西还不许挑，真是！

我就这么卖东西，不想买就别买啊！我心里一股子急火立马渲泄而出，说，赶紧的，换下一家，咱这场合不饲候！

走就走，小姑娘气呼呼地把袋子一扔，转身淹没在人群中。父亲递给我一玻璃瓶子水，问，火气这么大？二十五斤哩，让你一张嘴撅了！早卖完早回家，少遭这罪，这天儿，是要下火哩！

我低头咕咚咕咚灌下半瓶水，心里稍稍凉爽了许多。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冤家又回来了，她一脸坏笑对父亲说，大爷，我改变主意了，这回要伍拾斤，不还价，恁说多少给多少，不过，俺有个条件！

姑娘，你说啥条件？父亲笑哈哈地问！

让恁儿子把伍拾斤土豆背俺店里。姑娘说！

行，多大点事儿？俺家有小推车！我说道！我觉得父亲说得对，早卖完少遭罪，这么热的天儿。五十斤，大主顾啊！

不行！姑娘一本正经地冲我说，你得给俺背店里去！不远，就500米。小车推？哼，土豆子秃噜皮算谁的？

张老师从医院回来脸色并不好看。我的傻婆娘高大妮，早已在门前的法桐树下，打开折叠桌，备好六菜一汤，外加一瓶兰陵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