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余生将不得不在此处人们的窃窃私语中度过......
我是在一个夜间,失眠到起床在客厅准备静坐时,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
“布布姐,他今天又买了新的玩偶,是电动的,有声音。”我是一个老师,做声优是老本行。眼下各行各业百花齐放,便开始了这些年招生授课,下面也带了很多学生,经常让他们打电话模仿声音,以此来检验学习效果。
所以,此刻我是无需分辨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声音出效果即可。
这个声音听起来,是小女孩的,带着点甜美,还有点小抱怨,应该是三个月前,报我课程的小A。
“哦,新玩偶,是新欢吗?”宫斗剧和家庭剧是都市里最畅销的新欢,总是热度一浪高过一浪,由此,也就让我们有口饭吃。
“上周,买了个布偶,就在我旁边,现在又晾在一旁了。”
“布布姐,男人,怎么就这么喜新厌旧呀。”小A的抱怨,我感觉不像是对台词之类,反而是家庭琐碎的释放。
当然,做为老师,更做为一个男人,女人的烦心事也就两件,无非就是爱不爱,钱不钱。
突然,一个断线,没了声音。
我没多想,女人的抱怨,我在前妻身上听得太多,如今,还是一个人清净。
过了好几个月,我还是如常教课,直播,电话,都是有的。
“老师,您的课教得极好,课程圆满结束,谢谢老师。”小A在结课上给我私信。
“以后有任何不懂,随时电话过来。”
但小A很久不来电话了。
“布布姐,今天他在收拾房间的时候,说要把我丢了。”
“只是当时,正好接了个电话,出了门。”
“我觉着自己太失败了。”
女孩又是半夜打来电话,我吓得一身冷汗,我确定那不是小A,而是一个陌生女孩。或许拨错了一个数字,有个人正巧接了,还能聊起来,这是一场闹剧,一场让我一个大男人大半夜也心慌慌的闹剧。
“你是?” 我深吸一口气,正直了身子,拿出我的原声,毕竟我是男人呀。
“我是纸女孩呀,布布姐,你忘了吗?” 女孩有些失望,声音低下去一度。我能感觉到她说这句的时候,头是低下去的,嗓子里的声音走的时候,不是那么顺畅。
这是一个男人要抛弃女孩的故事?还是一个女孩的肆意妄想?或是女孩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
“你是一个人吗?” 我问女孩。
突然,一个深夜电话打进来,我的电话被迫中断。
“老师,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到你。” 此刻,我只有半秒恍惚,立马听出是小A的声音,她用的原声,我听过的声音,耳过不忘。
“老师,我现在可以过来吗?” 小A总是这么直接,算算有两个多月没有欢愉了吧,连个电话也不打来。
我一阵沉默。
“老师,是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看来小A还是想念我的,我半推半就着,其实心里只是突然对打错电话,自称为纸女孩的女孩更感兴趣,男人嘛。
“老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女人就是这样,换个话题以为能引起男人的注意。不过此时,我对我说过的话,还是要立好为人师表的人设,毕竟短暂几个月的师生情还在的。
“你等我泡杯茶,稍等两分钟。” 我有个习惯,女人如品茶,深夜小酌一杯,怡情。
晨光将我刺醒,我没有倒在床上,倒是伏在茶室里,可能喝了一宿的茶,居然把自己给喝醉了。
“G老师,您的课在我们平台卖得极好,目前是一周都居于榜首,我们打算做一个活动专题,线下采访您,再出个文,好好宣传。”
“当然,这个活动您要同意的话,我们就可以立马着手策划,一是宣传了您的知名度,二是平台报课人数增长,您拿到的费用更高。” M平台的对接员小D总是商业利益第一,无利不起早。准九点的电话成了我的起床铃声。
名利双收的事,谁能拒绝到嘴的肉,还吐出来。
采访如约,一切都是正常进行。
末了,小D单独留下,说我这地方真是留得住人,都不想走了。凭栏而立,是能看遍一日变幻莫测风云的江景阳台;关上窗,卸下薄薄竹帘,是满园的春色盎然,留着的一扇小仿木漏窗,倒是美了一只红杏出墙去;近六米长的阳台另一头,放置着浪漫的鸟笼吊椅,铺着是红色明艳的垫,看着是单人,双人也不是不可,更显欢快;好一个静谧的茶室,就算天街小雨润如酥,茶室席地而坐更有着赏雨,遥看春色烟柳中的意境。
“天天不出门,在家呆着都够享受了。” 我不太喜欢小D,没一点文人的气息,浑身都是廉价,开口闭口都是毫无修饰的奉承话,几句话说得我都掉价了。采访中与其他工作人员的交谈中,才知,是小D游说了大领导,给我做一期单独采访。言下之意,小D是看上了我的才华。承蒙抬爱,伸手不打笑脸人,不能此刻拒绝她的留下,更不能敷衍了事。
文化人的嘴,杀人的鬼。
“G老师,听说您在这行做了十多年,这是近几年,知识经济来临,您赶上了好时机,一下子就发达了。” 小D转到茶室,有点肆无忌惮,开始张狂,还随意摆弄起我的茶宠。
“哟,G老师,我得跟您讨杯茶喝喝。” 小D大大咧咧坐下,等着我给她泡茶呢。
一夜无眠,送上门的女人,床是上不了的,阳台的鸟笼吊椅倒是可以挤挤。
“你是一个人吗?” 几个月后,我心灵感应般地在一个失眠的半夜又接到了纸女孩打来的电话。
“是的呀,你也一个人吗?” 我问。
“布布姐,你还恨他吗?”
我又陷入了沉默。
“他如今已如日中天,但你还是忘不了他,还在暗中默默帮助他,他就这么值得你付出吗?” 纸女孩好像是做为一个旁观者,对另一个女人闺蜜般得同情和劝说。倒是对我是“布布姐”的身份毫不怀疑,难道她至今都没察觉到我是一个男人,或许我的声线在她那头,已经巧妙的转成了女人的声音。我不由暗惬,为自己的是声优老师这个便利,越来越喜欢了。
“他真的就这么好吗?” 纸女孩开始抽泣,哽咽着。
“G老师,想必这个时候还在跟哪个女孩调情吧,我就知道你没睡,哈哈。”
一个电话打进来,被迫中断,是小D的。
“神经病,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我恶狠狠的怼上一句。
“G老师,别生气,别生气,是有好事,我都迫不及待的第一时间告诉你了。” 嬉皮笑脸,开口就是油嘴滑舌。
“说吧,没时间听你说闲话,头痛得很,吃了药的。”
“不会是ZY药吧。” 又是没皮没脸的笑。
原来是上次对我的专访,平台其实投入很小,但没想到宣传效果却前所未有的奇效,冷门的知识付费课程,居然一下子超越了热门的报名人数,整个平台的上至老板都开始重视,打算下周对我再进行一次深入的详谈,甚至为了得到独家的先机,指定了小D专门抽出一个月时间来全方面了解我,从而达到平台风口利益最大化。
“好的,我知道了,没事我就挂了。” 我听了心中胜喜。
“那我下周再跟其他同事一起过来,记得要好好招待大家哦,特别是我,哈哈。” 那个笑声,瞬间让觉着极其可恶。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当天采访顺利,听说这次的报道,平台找了最好的笔杆子,上的是最大的新媒体,或许还有纸媒,我似乎看到了我人生的高光时刻,无限美好。
晚上我一人,开始独酌,略有微醉。
电话响起,是小A。
真是好几个月,都大半年了吧,我都快忘记了。
“老师,听说您最近要成名人了,恭喜恭喜。” 小A还是个软糯的好孩子,听说是个自由的顶好的笔杆子。
“难得还记得老师,最近怎样?”
“最近会有点忙,哪里有饭吃就去哪,写写画画的事情,也操心,费脑子,不比老师您,如今真是事业如日中天。”
寒暄了几句,好像也不见小A有所暗示,无趣,便挂了电话。
“G老师,等着发大财吧,大把大把的钞票用不完,可比清明节的纸钱还多呀。”
紧接着是小D的电话进来,一件大好事,说得这么晦气。
“您自己慢慢享受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又是一阵爆笑,然后嘟嘟嘟的忙音。
这个女人,我早就在心里鄙夷的,一块我用过的抹布而已。
“布布姐,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如今你也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就是一个玩弄女人的小人,我知道你都看着呢。”
纸女孩在胡言乱语什么,接上这通电话,一个疯女人。
梦里,我看到了很多人,都是我的学生,都是女人,一个个都异常优秀,对我顶地膜拜,称我为神。
下一秒,她们用最大的意念在诅咒我,说我万劫不复,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酒醒,我猛然记得,我曾送给前妻一个极其昂贵,漂亮的装饰品,定是手巧之人才能折出来的精致小纸人。高挑的女店员说,送情人的话,可别舍不得花钱,送妻子的话,可别舍不得投入感情,要不可能会反噬哦。
我从酒瓶的虚幻里看着这满屋的繁华,曾经都是出自书香门第的前妻给自己下的聘礼,说我是有极有才华的人,非嫁我穷乡僻野里出来的小子。
如今,一语成谶,我在电话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看着壁龛上前妻的笑脸,我觉着我得上精神科看看,或者上前妻的墓前,给她烧烧纸钱,求她放我一马。
我还未出家门,我那该死的声线就不停念叨到:“一个男人,一个男人,他的余生将不得不在此处人们的窃窃私语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