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第二回

若要说大瑜国这些年来发生了什么让百姓们在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事情,那便是镇南王府的大小姐苏云染,也就是我的降生。话说我爹爹镇南王苏慎也是个风流人物,模样姣好不说,还是大瑜国的镇国大将军,皇帝很是看中他。爹爹非但战功显赫,还是个专情男子。自娶了发妻后,便不再纳妾,纵是那王公贵戚家的小姐看上了苏慎,这多年来也不知吃了多少回闭门羹。

爹爹的夫人,也就是我娘亲,并非什么特殊之人。加之多年来深居浅出,连常来拜访的其他朝廷官员,也极少见着她。只知娘亲同爹爹一般,生的好看。

大瑜国里的百姓都说我模样生得极好,不像个凡人似的。坊间更有人传,说我是那天上的仙子投胎下凡,谣言里没有半句实话。早些个年头,来府邸伺候的丫鬟小子,个个都喜欢愣愣盯着我看。如今又到锦瑟之年,佯借拜访,实为攀亲的人家怕是要把将军府的门槛儿踏破。儿女之情,不过是找人结个伴儿,同床共枕。娘亲总说,世间有情人能常伴左右的少之甚少,能有个伺候起居的便好。

妇人之见,我不愿予以争论,总躲得远远儿的。娘亲见我如此,只得找来爹爹。不出俩月,这亲事就算定下了。倒不是爹爹,而是老皇帝亲自颁下圣旨。都说这一年大瑜国国库丰腴,全靠户部尚书管制有方,皇上要赏他。这位尚书大人别的不要,只要将我娶入尚书府。皇上应允,便将旨意送至府邸。

而这一切,我全然最后知晓。

也罢,好像娘亲说的那般,不过枕旁多个共眠之人。

只是为何这胸中,总是空落落的。记事起便如此,逢着大雪天更是如此,严重时更无法入眠。


这一日醒来,又是好一阵心悸。

既醒了,便随意罩了衣衫就到园子里去。

娘亲喜好看鱼,父亲便命人修了这园子池塘。又在池子里养了许多鱼儿。想是继承了娘亲的洗好,我竟也对这鱼池颇有兴趣。

吃了丫鬟送来的早茶,正欲独自小酌一杯,哪知就是那位将要与我成亲的尚书大人家的大少爷金承乾,他莽莽撞撞偏闯了进来。我与他素未谋面,这便是初见了。

对着外人,我素来疲于应付。

“苏云染!苏云染!”

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娘亲喜安静,不喜欢吵吵闹闹,我更是不喜欢在饮酒时被打扰,这金承乾岂不是自找无趣。

“苏云染,你为何不来见我?还让你家下人拦着我?”

这位蛮横的大少爷倒是先入为主了,那位尚书大人倒是来过几次,我见他文质彬彬,为何儿子如此这般无理。

我端着酒杯,换个姿势倚着柱子,只是斜眼看他。在下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看着金承乾盛气凌人的模样,好似已成了我的夫君。

“我可是不知,这将军府何时易了主。白芨,送客。”

我冷冷一笑。

“你敢!”

这位大少爷,长袖一挥,白芨倒是再不敢靠近了,只得在一旁候着。我有些愠怒,这位连名讳都还未报来的尚书大人家的少爷,竟敢在我将军府胡闹。

“我金承乾可是你未来的夫君,区区一个下人敢奈我何?苏云染,我对你早已芳心暗许,如今又有皇上的赐婚,这都两月有余,你为何一面也不肯来看我?”

大少爷伸手就要来抱我,被我侧身闪开。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被人如此一搅合,连本是最爱的醉八仙都显得有些入口无味。

“金大少爷,不知是您父亲二品尚书官衔大,还是家父正一品镇国大将军官职要高些。”

“什么?”

被如此一问,金承乾似乎还未转个弯儿。想必,大少爷还未学着如何用脑子。

“白芨,送客!”

见我有些发怒,将杯盏用力放在桌上,不顾身后大少爷在那儿大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离开了。


在集市里胡乱走着,着实无趣了些,于是钻进梨园听戏。梨园是大瑜国最好的戏楼子,唱戏的,说书的都不是一般戏楼能比得了的,这儿也是皇城里好些个官家人最喜爱来的地方。进了梨园大门,一楼是些散桌,二楼专是留个官家老爷的。常有些官人,带着姘头来,也不止这两三回。

上来二楼,要了廊边的一张小方桌。

“苏小姐,近日不常见您来了。”

小二在这儿做了许多年,时常见我来,混了个脸熟。他端上刚煮好的茶与果碟来,闻这味儿,就知是洞庭碧螺春。

这会儿,说书的一拍惊堂木,道:“霎时间,昆仑山妖气遍布,全是那九尾狐妖浮世的妖气。汹涌得连西王母娘娘都毫无他法。说时迟那时快,狐妖现了原形,长啸一声,引得方圆千里但凡有点儿灵气的东西,都化为它的口中食……”

九尾狐妖?浮世?不觉有些好笑。这乱世之中,能有一方太平便是好。如今大瑜国风调雨顺,便给这些说神讲鬼的人多了条谋生的路,彼时想着修炼成仙的道人也不在少数。

“姑娘独自一人听戏?”

我懒懒地抬头瞥一眼眼前人。只见他一双明眸似皓月,锋眉飞鬓,身后青丝及踝,用素簪绾着,身着一件黎色长衫,腕上的玉镯泛着浅浅的光,倒是块上等好玉。虽初次见面,可不知为何,对他颇有好感。

“不知姑娘可否借个座?”他又笑闻。

我应允,与他沏了杯茶,相见即是有缘。


“在下沄棹,敢问姑娘芳名?”

“苏云染。”我答道。

“听着如清水芙蓉般,是个好名字,若是怜卿,倒要妩媚了些。”

沄棹自顾说了一句,呷了一口杯中茶,又道:“怜卿总爱喝酒,来了凡间倒爱上了品茶。”

这人说话很是好笑,一口一个怜卿,又是何人。

我与他说:“品茶亦如品酒,我见你句句提起怜卿,这位公子倒是你的好友。”

“姑娘为何觉得怜卿是位公子?”

听了我的话,沄棹饶有兴趣。

“我也不知,随口一说罢了,这名字是妩媚的很。”

“妩媚是妩媚,可惜他与你一般无二,是个女儿身。”顿了顿,沄棹指着那个说书人问道:“不知你可信这世上有神仙存在?”

巧了,这人怎会知晓我方才心中所想。

“信则有,不信则无。我想,即便那说书人口中的九尾狐妖真的存在,先自取灭亡的,也不过是我们凡人的战争和尔虞我诈。”

“小小年纪,说话倒是这般老成。”

哪知这茶竟也能醉人,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再醒来,沄棹已不知去向,我想着他与我说的话。

九尾,狐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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