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音的变奏——安达露西亚挽歌

《小银和我》是一部感动了无数人的作品，与《小王子》《夏洛的网》并称20世纪三大心灵读本，也是继《圣经》《唐吉诃德》之后，西班牙语世界最受欢迎的作品。2018年，由中信出版社推出的最新版本，翻译和装帧都较之其他版本有很大的超越，真实地还原了这本深受无数成人和孩子喜爱的文学巨著。

作者胡安·拉蒙·希梅内斯是西班牙现代文学中是一位承前启后的大诗人，他打开了许多新的门径，给众多西班牙语诗人以重大影响，曾获1956年的诺贝尔奖。他出生在摩格尔的一个商人家庭。1896年，他在艺术中学毕业后，按照父亲的意愿，去塞维利亚学习法律，同时也按照自己的兴趣兼学绘画。1897年开始发表诗作。1905年，回到摩格尔，严重的神经官能症使他精神上受到很大的折磨。1906年，他开始写作《小银和我》，一直延续到1913年。这是一曲悲歌，也是诗人对家乡西班牙南部维尔瓦省莫格尔镇作的明丽的淡彩风情画。

虽然创作这部作品时希梅内斯已是二十三岁，血气方刚的青年，但他童心未泯，仍时常生活在童年的回忆之中。他把孩提时代一起玩耍的那头银灰色的小毛驴当做朋友、伙伴，给它取名“小银”，与它倾诉衷肠，带着它与小朋友玩耍，与大自然对话。这是希梅内斯生命中第二创作阶段后期的散文诗作品，是其间不乏广阔与深邃，又有深刻的人性体恤，体现出了他作品贯穿始终的世界的一体化和美的主题及其“纯诗”理想。

小银是诗人生活的伴侣，与诗人相依为命，甚至可以说是诗人的灵魂。诗人生活中的每一个思想，每一种感受，无不与小银分享。他们一同走过美丽的原野、村庄、山岗、教堂……走过故乡韦尔瓦省的摩格尔。诗人借着毛驴为伴的感情，描摹了景色的宁静，生活的简朴，黄昏和黎明，孩子和姑娘，以抒发对人生的感怀，吐露对欢乐的追求，表达对未来的渴望。这些散文诗中的每一篇，每一句，无不洋溢着诗情，而诗情之中又无处没有小银的一部分。诗人不但把小银当宠儿，有时甚至跟它融为一体。不仅良辰美景与它同享，甚至内心的种种感想也向它倾诉。在138篇的小品里，我们看不见诗人有什么人间的知己，在小银的陪伴之下，益发显出诗人独来独往的寂寞。

《小银和我》展现了一幅幅和谐的色彩，这一切都是通过诗人和心爱的小银在娓娓交谈中极其自然地流露出来的，有着童稚之心的诗人，实实在在地生活着，有所爱、有所恨、有所同情、有所怜悯。他纯情、浪漫、飘逸，却被世人骂作“疯子”，所以他孤独倨傲，只有小银作伴。他们常常往来于郁郁葱葱的田野和花园里，徜徉在星星露珠般梦一样的夜里。在阅读《小银和我》时，我们会忘记一个基本的事实：小银是一头毛驴，是动物。诗人赋予了小银太多人性化的东西，令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动物的世界，事实上，诗人是在向我们展示人性的真实以及它的深度和广度。

小银也的确了解诗人的心思，凝视着他，发亮的大眼睛温驯而坚定，一颗小太阳在眼珠凸圆的黑色小天空里闪烁。最后小银死了，不是老死，也非病死，而是吃了有毒的草根。从死亡到祝福小银在天之灵，本书最后七篇组成了一串安魂曲。可以说，《小银和我》始于牧歌，终于挽歌。

《小银和我》发表于1914年至1917年之间，正值一次大战，作者却无意描写战争，为历史作注脚，他要印证的是自然与人性之常态，而非历史之变局。他也观照安达露西亚的乡野生活，但笔下出现的多为白痴小孩、肺病女童、西洋镜老人一类的小人物，还夹杂着吉卜赛一类的边缘人，场合有时温馨，有时却也令人不安。可以说，此书写景往往唯美，写人却相当入世。

希梅内斯认为，是个应通过自然景物抒写个人心灵，引导人们追求永恒的美和理想的境界。在这本能使人恢复童心的书中，小银象征了灵魂的朴实与纯净。眼睛既然是心灵之窗，一定也是澄澈明净的，大千万象中的美映在小银的眼中，也映在是人的眼中，被观照、捕捉、拉近、放大，获得出色的表现。读着《小银和我》，有一种暌违已久的亲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