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烽火长歌
乱世之中,外间之人事虽然纷乱如麻,可对这远离凡尘喧嚣的小村,却并无干扰。
陈长生和萧种玉在此已经生活三个年头有余,村中各处早已经被他们二人踏遍,村里的各色人物也早已跟二人熟悉。
二人平日里最爱去的处所便是村头的打铁铺。
打铁的光头陈,每日里总是抱着他硕大的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地边喝酒边打铁。
他所打器物多是村民们日常需要使用的农具,其中也不乏刀枪剑戟,不过在这山村中却是无人稀罕他这些得意之作。
那些个亮光闪闪,寒气逼人,让人望之生畏的神兵利器,销量却远远不如简单丑陋的农具。
可光头陈也是不管,打农具只换一些吃喝,打那些个刀兵好似才是他的正职一般,无人欣赏便无人欣赏,于他半分都没有影响。
每有得意之作,光头陈便会露着三寸护心毛,仰躺在门口的大青石上,一手拿着酒葫芦,一手把玩作品,直至酒酣人醉,醒来之时,常常已是日暮低垂,夕阳西下时分。
陈长生与萧种玉常到此处看光头陈打铁,心觉光头陈打铁实在是已经到了技精合道的境界。
不论何种器物,他却只用那一柄不知何材料制成的精钢小锤,手腕翻转起落之间,便可成形。即便是农妇的缝衣小针,他也能用这柄锤子给砸出来,实在是让一旁观看的二小惊呼其技,崇拜有加。
二小看完打铁,还会捎带顺出几件小巧精致的玩意儿,光头陈也从不介意,反倒还会将一些好玩的小器物赠送于二人。
二人将这些精巧玩意儿带回住处,玩耍间老道人拾起他二人掉落的物件,摩挲一番便又还给他们,嘱咐二人不要成日贪玩,除却每日文字武功不可有丝毫懈怠,也万万不要忘记时刻运转长生种玉功。
二人自点头应是,老道转身离开之际口中嘀咕,这陈小子不愧是打铁第一。
长生和种玉二人与那光头陈交好,听闻此语,自然心中高兴,心道,光头陈的打铁技术自然是村中第一,就算是临近村落中,也无人可及。
可二人哪里知道,以老道的心气,如何会轻易夸人,他二人只道这“打铁第一”实在是名至实归,方圆十里无人可比。
却不知道老道口中的“第一”,却是实实在在的天下第一,而非二人所谓“村中第一”这等级别。
不过此时此刻二人只把那打铁的壮汉当做忘年好友,却不明白这粗莽大汉真正厉害之处。
这一日,两人正蹲在大铁炉子旁边,光头陈呼呼地拉着风箱,里面炉火渐渐烧至纯青之色,青绿色的火苗随着风势窜起老高。
光头陈吩咐长生不时向炉火中投入一两块青色泛出丝丝金光的石块,不大一会便融成一滩金红色的铁水。
又用那已经趋近于紫色的炉火烧制了一炷香的功夫,只见那金红色铁水中突然冒出几缕黑烟,瞬息不见。
就在这黑烟堪堪消失之时,光头陈一把将早已撰在手中的一捧青色植株扔进炉中。
说也奇怪,若是平常草木,被陡然扔进这等高温的炉火之中,怕是瞬间便化作了一缕青烟木灰,消失无踪。
可是光头陈适才投入的植株却大有异处。此时在那青紫色的火焰之中却并没有瞬间成灰,而是缓慢的由那青葱之色,变成了紫金之色,可形态却无半分损毁,仍旧是那如兰似蔻的模样,反倒是由于色泽变化,显得更加妖艳娇媚,在炉火之中又显透明之色,浑然不似那人间之物。
旁边种玉看到此番情状,小女儿爱美之心大大得了满足,不由拍手欢呼叫好,全然忘了适才听闻光头陈要用这等奇株异草来炼物之时的不舍之意。
此时那光头陈却已然松开拉风箱的右手,与左手一起,圈做一个半圆,掌中隐隐发出一股清凉之气,将那仍在炉火之中的铁水和植株覆盖起来。
这股清凉之气正是光头陈打磨了一辈子的精纯内力,此时仿佛在那炉火之中成了一个半圆形的罩子,将那异株护住。
只见他右手缓缓下压,那紫金色的异株也被缓缓放倒,平平向那炉中的铁水倒去。
就在这株植物堪堪贴近铁水之时,光头陈左手忽地五指张开,那炉中铁水被一股无形之气分作两团,然后分别形成两个铁环模样。右手中所操控的异株也一分为二,分别缓慢的覆盖在那两个铁环之上。
长生种玉二人眼看这光头陈的一番神奇操作,心中羡慕不已,却又知道这等内力外显之法门,万万不是他们此时可以达到的境界。
心中想着,每日要更加抓紧练功,争取早日达到老道所说的三宝合一之境地,到那个时候,怕是也能行那种种不可思议之功夫法门。
两人虽然随着老道的时日远远多余在这处看光头陈打铁,可对于功夫之道的种种神奇,怕是这光头陈对于他二人的影响却又远远大于老道了。
盖因那老道本领虽大,可平时却不显。于二小每日相处,也多教那琴棋书画,诗书茶酒,骑射医术之道,功夫从头到尾也之传了他二人长生诀与种玉功的行功法门,其他一概也无。
二人从老道身上既看不到功夫之神奇,又感受不到老道境界之高深。平时听那道人讲那玄之又玄的三宝合一,早已厌倦,不欲再继续学下去。
可直到在光头陈这里见识到功夫的真正用法,显露的法门,才大为惊叹,差点就要背叛师门,跑到光头陈这处学那功夫打铁之道了。
一日萧种玉实在忍不住,脱口说道,我要跟你学功夫,你的功夫比师傅厉害多了!
那光头陈却哈哈大笑,忙不迭摆手道,不可不可,我这点粗鄙的外门功夫哪里及得上道人的万一,你们二人千万不要行那舍本逐末之事。
萧种玉却是不信,直道大光头好没义气,不顾朋友,撅起小嘴老大不高兴。还言以后便再也不来看他,就让他一人在这里乒乒乓乓一直打铁到老,再也没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来帮他端茶送水,陪他说话,看他后悔不后悔!
且以后再也不从老道那里偷来好酒,与他享用。
这一下威胁却是让光头陈愁得抓耳挠腮,最后妥协,虽不能教他二人功夫,但是一些机关小技巧却可以传了二人,只要他二人愿意学习,学得了多少,他便教多少。
可种玉是何等玲珑心窍,她听闻老道夸这大光头“打铁第一”,平日里也看他打制出来的物件无一不精巧异常,此时听他说甚么机关技巧,心中虽略有所感,却也不明白到底这玩意儿有多么厉害,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当做承诺,她可不愿意被这般轻易应付过去。
于是小脸儿一转,仍旧装作生气模样说,不行,你还得要送我一件好东西,既好玩,又好看才可以原谅大光头不够义气之过。
于是才有了今日这一大两小三人一起打铁的故事。
此时光头陈已然灭了炉火,将那两个红红的圈子在一个黏糊糊的透明液体中淬火冷却。
那一罐子的黏糊糊液体此时已然全数消失不见,也不知是散在了空气之中,还是被那所炼精铁给尽数吸收。
等光头陈将罐中铁环取出洗净,送到小姑娘手中,却是把萧种玉给乐开了花。
一对精巧无比的精钢手镯,通体程亮白色态,中又隐约透出一些肉色,戴在种玉皓腕之上更显圆润通透,仿佛透明一般。那手镯之上有紫金色花纹浮现,正是那异株的模样,姿态飘逸不凡,若隐若现,如隐在云雾之中。
种玉戴上虽略显阔大,但可想几年之后待到她身姿发育成熟,便是正好合适。
种玉得了好宝贝,直高兴得给了光头陈一个大大的拥抱,并许诺以后他要喝的好酒应有尽有。
光头陈仍旧是那一副莽汉模样,哈哈一笑道,你个小丫头,用一点美酒便套走了老夫深藏多年的三件宝贝,我这买卖可是亏大喽!你这镯子大有异处,你以后便知。
种玉此时也顾不得光头陈的言语,只顾捣鼓那一对宝贝镯子,此时将那镯子碰在一处,发出一道清越的鸣声,且余音寥寥不绝于耳,甚是美妙。
长生见种玉得了心爱之物,高兴得像一只蹦跳的山雀一般,笑声清脆悦耳,心中也是轻松欢快之极,忙向光头陈躬身道谢。
光头陈见他之神态只有因着种玉得了好物的欢喜,并无一丝一毫的羡慕,也是心中称奇,心道,这小子真个一副赤子心肠,且无贪心,真是继承老道衣钵的不二人选。
心下一动问道,你可有想要之物?我也可以为你量身打造一个好玩的宝贝。
陈长身闻言,忙道,平日里从您这里拿走的各色小物件也是不少,我眼下也并无渴求之物,多谢陈前辈关爱。您还是将这些宝贝收藏起来,万一哪日又惹着我这种玉妹子不高兴,再给她做个小物件赔罪吧!
言罢双眼向光头陈一眨,露出一丝狭促之意。
哈哈哈,光头陈闻言又是一阵大笑道,我还以为你这小子是个呆板木纳的无趣之人,没想到却是个怜香惜玉的狭促鬼!哈哈哈。
陈长生忙辩解道,您这般说法可是不对,我可是一心为您着想啊!不然,哪天您莫名被断了美酒,可不要来央求于我!
二人正在打趣,却听见刚才窜出门外,四处碰那手镯听音的种玉发出一声清喝:“你是何人,为何这般无礼,抢夺我的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