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我又是女孩,爸妈跟我约定,如果中考我没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那我的的学历就只能是初中毕业了。
想着家里的条件,我下面还有弟弟妹妹,我其实并没有觉得委屈。
因为那时候能够改变命运的唯一方法就是考大学,可是我的学习成绩普普通通,大学对我来说遥不可及,而且身边大多数的人也都是初中毕业然后在家帮做几年农活,等到十八岁成年就拿着身份证出去打工去了,只有少数那些学习好的会继续读高中,然后更少数的人上了大学。
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也没有觉得不读书是什么可惜的事情,并且那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在家呆几年,出去打工挣钱,帮衬一下家里,然后再找个人嫁了,生孩子,尽量过好一点的日子,不要像我爸妈一样辛苦就行了。
我也确实就是这样按部就班地过到了嫁人这一步,然后命运开始改变。
我嫁的是隔壁村的一个男同学,他的家庭条件比我家好很多,但是初中毕业后他也没有再读书。
在所有的同学当中,他长相身高都比较突出,嘴巴也甜,很容易就能得到陌生人的好感。
那时候他经常来我家接我出去玩,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堆同学伙伴一起,去河边烧烤,去远一点村镇玩,偶尔晚上也去夜市逛逛。
但是那时候还很单纯的,虽然都知道对方有些喜欢自己,可除了多关心一点,真的没有做任何越界的事情,但是走得近了,村里就开始流传各种流言蜚语,我在父母的管教下就没有那么频繁地跟他出去玩了。
后来成年之后,我出去打工,他在家里跟着他爸爸开起了货车。
我在每年春节放假的时候会回家过年,他每次在忙都会来车站接我,把我送到家的时候还会跟我父母打招呼再走。农忙的时候,就算我在外面打工不在家,他有空就会去我家里帮忙干农活,我家有什么事只要和他说,他也都会尽力帮忙。
一年一年地,我父母,村里的人,都认定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我二十五岁那年的中秋节,他到我打工的城市看我,跟我说,春节我们结婚吧。
我答应了。
那年春节前我辞职回家,我们准备结婚。
办婚礼的那段时间去他家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家算是他们村里最有钱的了,有一栋漂亮的小楼房,还有两辆大卡车。
怪不得以前大家出去玩,也总是他掏钱,原来他跟其他小伙伴比,真的不缺钱。因为那时候只要家里有货车的,一年四季家里都会不断有钱进账,他家不仅有,还有两辆。
所以大家都认为我嫁了一个好人家。
我也这么认为,而且他人好,对我好,对我家人也好。
但是好景不长,结婚后没到一年,我怀孕了,他也出事了。
有一天晚上,婆婆干活没回来,我挺着肚子在厨房做饭,突然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我一开始以为是邻居家有什么事就没有太在意。
因为我们家,老公和公公都开货车,经常三天两头不着家,就算是回来,也通常都是半夜才到家,所以平常就只有我和婆婆两人在家,那些吵吵闹闹都跟我们家没有太大的关系。
但是我听到声音越来越近,似乎还闯进家里来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拿着菜刀一边小心往外走,一边听声音,确实是进了我们家。
有一个男人大概是看到厨房灯亮,直接闯进来了。看到我拿着菜刀,却一脸无所谓,只是跟我说了一句“你出来吧”,就转身往外走去了。
我仍旧拿着菜刀,疑惑地往外走,走到家门口,看到有两个人压着我老公站在门口,旁边还站着五六个人。
那时候是夏天,他们有好几个人手臂上都露出了纹身,打扮也是小流氓的样子,有的身上还有伤疤。
老公见到我,却低下头不说话。
这时候邻居听到动静也都跑来围观,但是看到这些人不好惹的样子,却都站得远远的。
其中有一个人站出来,年纪看起来比其他人都大,应该是他们的老大。
问我说:“你就是他老婆?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我很紧张,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我的手上虽然还拿着菜刀,但是我知道我的手在抖,只怯怯地对他点了点头。
那个人大概看我的样子有点可怜,又说到:“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就是想要钱,你老公赌博,欠了我们不少钱,你们家看样子有点家底,我们也不硬来,只要有钱我们就不闹事。你们就算报警也没有用,我们人多的是,抓了我们几个,后面还有很多兄弟找上门来,到时候动不动手就不好说了。”
我听完看了一眼老公,他也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不敢面对我。
那个人示意那两个抓着我老公的人放开,老公站到我这边,半个身子护在我面前。
其实没有结婚前,我偶尔听说过他会赌钱,但是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一般春节放假那段时间,在外面打工回来的人兜里都会有点钱,过几把“手瘾”更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我也只以为他就是在春节的时候无伤大雅地赌一睹。
但是看着眼前的阵仗,我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后来,公公回来后跟那些人商量,因为前几年刚盖的新房,家里没有多少存款,等把一辆货车卖了,就把钱给他们,事情才算平息。
我这才知道,我嫁了一个赌徒。
麻将、扑克、六合彩……还有很多我没有听说过的赌博方式,他都参与过,一开始赢了钱尝到了甜头就停不下来,后来输了又想赢回来,然后开始接触地下赌场。
在鱼龙混杂,手段频出的底下赌场,老公的那点牌技输得一塌糊涂,所以才被人压着上门要债。
我第一次经历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吓得不轻。家里也因为老公这件事,低迷了好长一段时间,公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只希望他能够改邪归正。
经历过这么大的教训之后,老公也确实老实了一阵子。
家里还有一辆货车,他只要一有活就会出去拉车。表面上,他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每天都在努力工作,想要好好表现自己。
孩子出生后,我因为一直没有工作,自然没有收入,跟老公拿钱买奶粉买尿片的时候,老公却支支吾吾拿不出钱来。
我开始怀疑,他明明每天都很忙,却很少见到他往家里拿钱,甚至偶尔我还见到他跟婆婆说借钱。
后来有一次孩子生病需要上医院,我实在没有钱,找他要他仍旧说没有,于是我跟他大吵了一架,这才得知他又赌输了,我失望至极。
我想离婚,但是身边所有人都在劝我,我只好带孩子回了娘家。
其实他除了沾染上赌博,其他时候都很好,找关系帮我弟弟妹妹都找了不错的工作,我家盖新房的时候跟邻居有点土地纠纷也是他出面帮解决好的,还出钱出力地把房子盖起来装修好。
平常在家的时候也喜欢带着孩子玩,和周围的人也都相处得很好,可是沾染上赌博之后他开始说谎,用各种理由找能借到钱的朋友借钱,他总是觉得这次输光了后下次一定可以赢回来,这就是个无底洞啊,我对他,对跟他的生活感到没有希望。
但是碍于孩子,碍于父母,碍于离婚在农村的影响,我拖拖拉拉终究没有离成。
好在农村粮食家里都有,菜地也种着青菜,花费不会太高。
我找了份工作,每天朝九晚五周末休息,工资虽然不高,但是勉强能够维持我与孩子的开销。忙的时候也跟着婆婆下地干活,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打算就这样闷头过日子,再不管老公的任何事情。
却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从幼儿园接孩子回来,听到老公被警察抓了。
我一下子松了口气,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即使我不想关心老公的事情,但是我总能从村里的那些闲言闲语中听到,老公在哪里打牌出老千被人打了,老公去了哪个底下赌场输了又赔了什么……反正都是些坏消息。
被抓了也好,至少比他在外面乱来安全。
公公思来想去,把另一辆货车也卖了才把老公捞出来。
反正老公也不会好好开车,三天两头去赌博,公公年纪也大了,再奔波开货车身体也吃不消,何况挣来的钱也都是给老公填窟窿。
最后公公撂下狠话,家里没有钱,值钱的也都卖了,再有下一次,只好见棺材。
但是我已经变得很冷静,赌博的人都是什么德行大家都清楚,我自然也不会相信他能改好,但是碍于公公病重,婆婆平日里对我也很好,我又再次没有离成婚。
公公得的是胃癌,后来没到半年就走了,我看着婆婆一个人,实在不忍心。
没了货车运货,老公也没有出去找工作,家里的农活他不屑于做,我每天照顾孩子、上班、跟婆婆一起干活,无暇顾及他。
他每天起床吃过东西就出门,有时候下午就回来了,有时候半夜才回来,好在日子平静,没有人找上门,他也没有跟婆婆说“借钱”。
甚至偶尔还往家里拿钱,这让我开始好奇,但是我忍着没有问他,继续冷落他。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下一次他再出事我和婆婆还有孩子,我们这些老弱妇孺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