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旅行与灰白的梦

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光已经透过玻璃窗把宿舍这狭小的空间搅得粉尘飞扬,竟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窒息。起身趿着拖鞋挪步到阳台上,洗漱台的镜子里是那样一张发霉的脸,“那张脸,就像十九世纪没有卖出去,二十世纪又砸在自己手里的赔钱货”。睡裙松垮垮的搭在身上没有一丝初夏的痕迹。而梦中的你却笑得一尘不染,仿佛收集了所有的月光。这是我第七次梦见你。

简单洗漱收拾了一下,刚走到楼梯口又折了回来,哪儿都不想去。索性拖了一把椅子在阳台上坐了下来,习惯性地点了支烟,看高大的芒果树向步行道上空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绿色。

  “嘿,喂,快下来,还愣着干嘛,快下来啊”你在宿舍楼底的路灯下冲我疯狂地招手。对面的宿舍楼所有的人都挤在走廊上看热闹。我像是吓坏了般看看你又看看对面黑压压的人群,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何种反应。“快要熄灯了,你快下来,我在楼梯口等你,你放心这门我打得开”,明明隔了那么长的距离,可我分明能看见你眼角的笑,便真的飞奔似的跑下楼去,可楼梯疯狂地蜿蜒着感觉怎么也跑不到尽头,我甚至都看不见台阶,只是一个劲地跑着。

  一只黄尾巴的鸟在镜子前转了几圈后又开始不停地对着镜子乱啄,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手机在大腿上震动了一下,拿起手机,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屏幕的亮度,是一位新认识不久的学长发来的一条问候的信息,其实我是喜欢跟他聊天的,他高高瘦瘦帅帅的,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那时候的他不怎么笑,跟你不一样。我关掉屏幕没有理会,再抬头那只黄尾鸟已经飞走了。

终于跑到了底,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你从外边拉开了沉重的黑色铁门,然后一把拉起我又一步不停地跑了起来,风呼呼的。也顾不得要跑去哪里, 我问你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你说是我给你打了电话,你就想回来一趟,可是我不记得我有给你打过电话。你就又大声笑了出来,借着月光能隐隐约约看到你那张年少却棱角分明的白皙的脸,以及扑棱扑棱的长睫毛。我又问你那你干嘛又突然就走了,你说人嘛,就要多出去走走。回答我的问题时你总是说得很剪短。

下课铃声响过不一会,校园就开始喧闹起来,午餐时间到了。我摸了摸被晒得发烫的后背,起身把椅子搬进了房间,屋内格外凉爽。我重新梳洗了一番,化了一个偏浓的装,从一大堆裙子中抽出了一条灯草绒的墨绿色长裙,其实也与日常出门差别不大。把手机,充电器和旅行装的洗漱用品一起装进了大挎包里,临出门前还拿了一支伞 ,天气预报说有雨。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就觉得,是啊,就要多出去走走。

前往动车站的途中,天终于阴了下来,不一会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公交车的玻璃上氤氲着一层水汽,车水马龙。到动车站选了一班发车时间离现在最近的动车,去哪都一样,只要走出去就对了吧。我也不需要很清楚我应该要去到哪里 想要去到哪里。

我们跨过沟渠,踏过桥梁,就着这月光跑到了一块空旷的土地上,停下来,脚下是干硬的混着石块的泥土,往前像是刚拆迁过的建筑地,灰白灰白的砖头石块七七八八地躺着,残垣着、萧条着,孤寂着。我们并肩站着,我问你最近都在干嘛,你没有回答,却说我穿白裙子很好看,应该再戴一副黑框眼镜。我说我一直都不戴眼镜,风呼呼地吹着,翻动着我过膝的棉布白长裙,也翻动着你清白衬衣的衣角。你摇头坚持到,有戴的。然后我们就这样并肩站着吹风,像是清晨又像是傍晚,就不像是深夜。

动车到站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了,雨也渐渐停了,似有似无的飘着,天依旧没有亮开。行人脚步匆匆,风吹来凉意袭人,出门的时候应该再加件外套的。在广场上站了一会,举目这陌生的城市,竟然有些恍惚。招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十公里外的一个汽车站,预订的宾馆就在那汽车站附近。老板娘是一个年轻的身材中等的妇女,热情好客,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房间很大且旧,棕色格调更显出年代感,阴雨连绵的季节,发霉的房间发霉的我。这不是重点,但我喜欢带有大大的落地窗的房间,拉开厚重的窗帘,推开落地窗,往外延伸有一小截阳台,阳台上没有摆放盆栽,只摆着一套旧的纤细的桌椅。阳台对着背面的街道,我一个晚上都可以坐在这里喝着啤酒抽着烟,然后看这几乎没有什么美景的街道。街道狭窄拥挤,骑车三轮车和面包车杂乱无章的停着,几乎遮挡住了底楼的那一排店面。行人三三两两的移动的,多是些刚放学回家的学生,还穿着学校统一的黄灰色校服。或许一会应该下去找一个老旧的店吃一碗面。新认识的那个学长发来微信,让我注意安全,然后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说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找我了,上次下大雨的时候,我们一群人站在马路中间手足无措,惊恐地叫着喊着,天那么黑,你明明听到了我的声音,可却把她们拉走了,留我一个人在那里。你说我记错了,因为那晚后我们两个都发烧了,我昏昏沉沉的睡了好久,还说太阳照着右耳朵的时候很舒服。这我倒是还有印象,但这跟你拉不拉我似乎没有关系。我还记得之后我们一大群人都被关在一间不大的屋子里,我躺在一张靠窗的旧木板上,全身湿淋淋的,不停地发着抖,你一会我躺在旁边,一会有去跟她们聊天,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太阳升起,把我的右耳照得发热。再看向你时,你在砖头石块间跳来跳去。

第二天一大早便退房了,在路边吃了点早餐就去汽车站,红色LED屏上滚动着班车信息。“霍童镇”真是个唯美的名字了,便决定了就去霍童。

汽车也是半旧的,我勾着身子钻进去,坐在最后一排的最左边的位置上,右手边一会来了个抱着小孩的年轻妈妈,这竟让我感到些许的安慰以及安全感。土山路蜿蜒绵长,左手边一会是树林一会是开垦出来的土坡,右手边却一直是一条安静小河,清浅的地方能看见河床上的鹅卵石,深点的地方则是一片碧绿。霍童镇是个古老的破旧的小镇,路基甚至都没翻新,下车后泥泞的道路竟然让我无从下脚,呆立在路边,整个人为这破旧衰败落后的小镇所惊讶着,像是回到了电影里的六七十年代的乡村。直到一个骑着人力三轮车的大爷把我招呼着上了他的人力车,便雇了他载我把这个小镇绕个遍。这大爷热情洋溢地给我介绍着路过的每一个有标志性的地方,甚至连祠堂老庙都带我参观了个遍,我还去妈祖石像后的一个正在翻新的庙里求取了一支签,其实我本人是不信这些的,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这真是一次奇妙的短途旅行了,以前从未有过,自己走到哪就是哪 ,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小镇的外围右手边依旧是那条河,“霍童溪”,河床宽广,河岸开阔。河岸边还有一田田的茶树,茶叶刚采摘过。

我独自沿着河岸向前走,时常有破旧的老房子出现在左手边,有石头堆砌的墙体,也有木头打造的墙身,但清一色都是青瓦顶,屋前都摆着些许的绿植盆栽,几盆正盛的杜鹃花。我享受着这种沉淀下来的幽静,衰败破旧的独具一格的美,像极了零碎的记忆。横跨霍童溪的那条木板桥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年纪,铁索上也满是厚厚的铁锈。

你或许是跳累了,在我旁边的石块上蹲了下来,嘴里哼着歌曲,我却渐渐地什么都听不见了,我想说话竟也说不出来,我手舞足蹈着想让你注意到我,但你却始终笑着。就在我几乎陷入歇斯底里的时候,你站起身背对着我挥了挥手就走了,消失在这个片灰白的土地,灰白的空间,灰白的梦。

站在这虽然老旧但却依旧结实的木桥上,环顾着四周,听着河水有气无力拍打着石墩的声音。要是偶尔的摩托车从这木板桥上驶过,这桥便会有节律的晃动着,铁索廉也会发出不太清脆的响声。要是白裙子,肯定会太鲜艳不太协调吧,还是这条墨绿色裙子于此更相得益彰。想到这一点,心里居然有些许庆幸。

那位学长在我的朋友圈下边评论“是该多出去旅行多去走走看看,可你这去的什么破地方。”  “哈哈哈,看什么都是看,那下次有想去就一起啊,不过别太远啦,毕竟是我的万卷书,你的万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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