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这个摊位是在广场的最西面，所以她的西面就没摊位了。她的东面挨着她的是一个卖衣服的摊位，地上铺一块儿布，衣服都摊在布上。摊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当红玉晕倒时，她正坐在马扎上，听到扑通一声，把她吓一跳，忙扭头一看，原来是红玉晕倒了。她急忙站起来跑到红玉跟前，把她扶起来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同时呼唤道:“红玉！你怎么啦？”一看她没反应，就估计是中暑了，于是赶紧掐人中，一面掐一面呼唤。
过了一会儿，红玉才慢慢醒过来，睁开眼睛，模糊地看见旁边摆摊的阿姨正在掐自己人中，而且隐约地听见她在呼唤自己。她想说话却说不出，因为头还是很晕。她又模糊地看见阿姨在给自己擦汗，好像是用一块儿手绢。渐渐地她的意识开始清醒了，能够看得更清楚了，阿姨说的话也听得更清楚了。于是她说道:“谢谢阿姨。”
“你中暑啦，看，出了这么多汗。这里太晒，得赶紧到一个阴凉的地方。”阿姨说着朝公园看去。公园里虽然树很多，但没有一棵高大的树足以给人乘凉，只有一个凉亭，距这里一百多米远。阿姨于是又说道:“要不我扶你到那个凉亭里吧，你能走啵？”
“能。”红玉勉强答道。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但现在只能试一下了。于是她在阿姨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先靠着三轮车缓一下。她看到三轮车里的保温杯，于是就拿起来喝了几口。刚才因为出了很多汗，所以又口渴了。喝完后她拧上盖，拿上保温杯，说道:“阿姨，咱们走吧。”
阿姨看到三轮车里还有伞，就说道:“等一下，咱们打上伞。”
说着就把伞打开，左手拿着伞，右手搀着红玉。红玉把右手里的杯子交到左手，对阿姨说:“阿姨，我拿着伞吧。”
“不用，你身上没劲儿，还是我拿吧。要不你拿伞，我拿杯子，这个杯子大。”
“哦，行。”于是她俩换了一下。
阿姨临走前冲东面另一个摆摊儿的人喊，让他帮忙看一下摊儿，那个人答应了。然后两人就朝凉亭走去。虽则只有一百多米远，但红玉感觉这段路那么长。她的头还很晕，浑身无力，如果不是阿姨搀着她，恐怕又要晕倒了。她强坚持着，走一会儿，停下歇一会儿，因为经常眼前发黑，只要一发黑，就赶紧停下来，紧紧地抓住阿姨的胳膊。阿姨也使劲儿扶着她，生怕她晕倒。
就这样，一百米的距离走了好几分钟，终于到了凉亭。红玉一进凉亭就躺在了长椅上。此时她心慌得厉害，感觉恶心，头上脖子上全是汗，就跟水洗了一样，白色T恤也湿透了两大片，前胸一片，后背一片。阿姨忙又掏出手绢给她擦汗。
此时凉亭里只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儿，看样子二十刚出头，正玩儿手机，看见红玉这样子，就吓一跳。她仔细一看，认出红玉是那个卖爆米花的。只要经常来广场上的人几乎都认识红玉。她就连忙走上前，问那个阿姨:“阿姨，她怎么了？”
“中暑了，刚才晕倒了。唉，可怜的，这么小的年龄就摆摊儿。”阿姨边给红玉擦汗边说。
“我这儿有湿巾。”女孩儿说着从手里的小包包里取出湿巾，蹲下来给红玉擦脸和脖子。
红玉感觉凉快了一些，心也跳得不那么厉害了，头虽然还有些晕，但意识还算清醒。她对阿姨说:“阿姨，你回去看摊儿吧，我没事了，谢谢你，阿姨。”
那个女孩儿也知道阿姨是摆摊儿的，于是就说:“阿姨，你回去吧，这儿有我呢。”
阿姨于是站起来，说道:“那我就回了，我也得帮你看摊儿。要不你给你姐打一个电话吧，我看你挺严重的。”
“哦，我这就打。”
阿姨看见她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也就放心了，于是往摊位那儿返。
红玉此时感到很羞愧，因为姐姐中午给她打过电话，让她回家，可她不听，结果果真中暑了，自己怎好意思跟姐姐说呢？可是不说又不行，依自己现在的情况来看，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估计等姐姐下班来这儿时，自己还是这样子。与其那时姐姐知道，不如现在就告诉，于是她就给姐姐打了电话。
接通电话后她先叫了声姐，然后就不好意思说话了，想等姐姐问时再说。
红霞一听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就觉得不对劲儿，连忙问道:“你怎么了？说话怎么这么没力气？”
红玉这才说:“我刚才中暑了，晕倒了，是旁边摆摊儿那个阿姨把我扶起来的。她把我扶到了公园里的凉亭里，现在我在这儿躺着呢，旁边还有一位姐姐照顾我。”
红霞一听就急了，说道:“你现在咋样？厉害啵？”
“挺厉害的，不过我躺在这里，没事。”
红霞觉得自己问的都是多余的，以妹妹那种性格，不厉害是不会给自己打电话的，既然打了电话，就是想让自己过去，只是不好意思直说而已。于是她连忙说道:“那我现在就过去，先不和你说话了啊，我赶紧过去，你要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好的，姐。”
红霞挂了电话后就立即先向组长请了假，然后快步走出店外，小跑着来到马路边，很快就打了一辆车。她在车里想到还得给红玉买药，于是路过一家药店时让司机停一下车，她跑到药店里买了一盒藿香正气水，然后继续赶路。
丰州也不是很大，而且此时路上不堵车，所以十几分钟就到了那个公园。汽车进不了公园，红霞只能选择离凉亭最近的地方下车，但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她一下车就朝凉亭飞奔而去。
红玉此时正平躺在凉亭里的长椅上，现在头虽然不太晕了，但是恶心得更厉害了，由于旁边有那个女孩儿在，她也不好意思吐，就强忍着。现在她连看东西都不敢看，一看就恶心，所以就紧闭双眼。
女孩儿给她擦完汗后就站在她旁边，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红玉勉强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还有点儿晕，恶心。”
女孩儿也有点儿不知所措，就问道:“你要是想吐，我扶你起来到树那儿。”
“不用了，我躺一会儿就没事了。姐，你坐那儿吧，我没事。”
女孩儿看到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也就不再和她多说话了，答应了一声:“哦，那你闭上眼躺一会儿吧。”然后自己就坐在红玉对面的长椅上。
又过了一小会儿，她看见红霞从南面跑过来了，就站起来高兴道:“你姐来了。”
红玉一听就睁开眼睛，扭头盯着凉亭的入口处。凉亭有两个入口，一东一西。她从女孩儿看的方向知道，姐姐要从东面的入口进，于是她就盯着东面的入口。
很快，她就看见姐姐出现在那个入口了。一看到姐姐，她又羞愧又高兴，叫了一声姐，就不好意思说话了。
红霞来到妹妹跟前，蹲下来，从盒里取出一支药，说:“这是藿香正气水，你赶紧喝了。”她边说边打开盖儿，插上吸管递给红玉。
红玉接过药，先说了一句:“就是这位姐姐刚才给我擦的汗，照顾我。”
红霞站起来对那女孩儿微笑道:“谢谢你照顾我妹。”
女孩儿连忙说道:“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管谁遇见这事都会做。刚才她是那个卖衣服的阿姨搀来的，我正在这凉亭里坐着，看见她一进来就躺在椅子上了，浑身都是汗。”
“那个阿姨回去了？”
“嗯，回去看摊儿去了。”
“你在这附近住？”
“嗯，就在那个小区里。”女孩儿指了一下公园北面的几栋楼说。
红霞见妹妹已经把药喝完，就蹲下来说:“再喝点水吧，喝吗？”
“哦，喝吧。”红玉因为有姐姐在身边，精神上也就好多了，准备坐起来喝水。红霞连忙道:“等一下，我扶你。”然后搂着红玉的肩膀把她扶起来。那个女孩儿也把椅子上的保温杯递给红玉。红玉喝了几口，说道:“我还想躺一会儿。”
“噢，那你躺吧。”红霞又扶着她让她躺下，说道:“你就闭眼休息吧，别说话了。”
“哦。”红玉答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红霞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很是心疼。为了不打搅妹妹休息，她和那女孩儿坐在红玉对面的长椅上，小声聊着天。通过聊天，她知道那女孩儿是大学生，在外地上大学，现在已经大三了。那女孩儿也才知道红玉去年考上了一中，因为没钱交学费才辍的学，听后很是为红玉惋惜。
正聊着，红霞突然想起自己的摆摊儿，于是对女孩儿说道:“我忘了跟那个卖衣服的阿姨打招呼了，她还在那儿帮我看摊儿呢，我去跟她说一声，一会儿就回来。”
“好的，你去吧。”
然后红霞就向摆摊那儿走去。见着阿姨后她感激地说道:“阿姨，谢谢你救我妹，要不是你救我妹，她还不知道怎样呢。”
阿姨连忙说道:“快别这么说，她晕倒了，我能不过去救她吗？就是过路人看见了也肯定会救的。我给她掐人中，掐了好一会儿她才醒过来，刚才可把我吓坏了。她现在好点儿了没？”
“好点儿了，我给她买了藿香正气水，她还在凉亭里躺着呢。”
“那就好，多好的孩子，为了家里，这么热的天都出来摆摊儿。”
“我中午给她打电话让她回去，她不听，太倔了。”
“唉，她也是想多赚点钱嘛，不要怪她啦。对了，刚才有一个买爆米花的，我帮着卖了，给你钱。”说着阿姨从钱包里掏出钱给红霞。
红霞很是感激，说道:“真谢谢你了，帮着看摊儿还帮着卖。”
“唉，咱们都是互相帮忙嘛。平时不就是咱们去厕所时互相帮着看摊儿吗？而且有一次我去厕所时，红玉还帮我卖了一件衣服呢。她记性真好，我都没告诉过她价格，她就把我所有衣服的价格都记住了。她说是平时看我卖衣服，所以知道哪件衣服是卖什么价格。你看，她就这样还能记住所有衣服的价格，真了不起，一般人看过就忘了。”
红霞说:“是啊，我就是看过就忘了。上学时她就学习比我好得多，她经常考全班第一，而我的成绩只是中不溜。她背英语单词一下就能记住，而且忘不了，可我背完后当时能记住，第二天就忘了。”说完她笑了。
阿姨叹口气道:“唉，她考上了一中却没上成，真可惜，比我儿子强多了，我儿子才考上个职高。”
红霞怕妹妹那儿出点儿什么事，于是就急忙说:“阿姨，我一会儿还得把红玉送回家，把她送回家后我再来这儿，麻烦您再帮我看会儿摊儿。”
“好的，你赶紧去吧，咱们在这儿聊天，把她给忘了，她可能还在等你呢。你怎么把她送回家？”
“打车，她现在还走不了。”
“哦，也只能打车了。那你赶紧去吧。”阿姨向她摆了摆手道。
“那就麻烦阿姨了啊。”红霞边说边转身要走。
“不麻烦。”阿姨说道。
红霞快步向凉亭走去。到了凉亭，她看见妹妹已经睁开眼了，正瞅着自己，便先微笑着向那个女孩儿点了一下头，然后走到妹妹跟前弯下腰道:“好点儿没？刚才我去跟那个卖衣服的阿姨说了，让她再帮着看会儿摊儿。我准备把你送回家，在这儿躺着不舒服。你能走啵？咱们打车回。”
红玉说:“能，现在好多了，也不怎么恶心了，那药真管用，刚才恶心得直想吐。”
红霞高兴道:“那就好，我扶你起来，咱们现在就走。”
她把红玉扶起来后，打开伞，又拿起保温杯。红玉说:“我拿伞吧，你拿杯子。”
“你能行吗？”
“能行。”
这时那个女孩儿对红玉说:“要不我帮你拿伞吧，我把你送到出租车上。”
红玉微笑道:“不用了，我现在好多了，能行。谢谢你刚才照顾我。你有空到我摆摊那儿，我请你吃爆米花。”
女孩儿笑道:“不用，这点儿小忙。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嗯，好的，再见，姐。”
红霞也说:“谢谢你了，那我俩先走了，你有空到我们摆摊那儿啊。”
女孩儿笑道:“好的，再见。”
“再见。”红霞说完搀着妹妹走出凉亭。她俩到了路边打上车，车刚一启动就到她们巷子口了，因为本来也离得不远，步行才几分钟。
车进不了巷子，所以她俩走回家的。到了家，红玉就上床躺着，红霞用电热水壶烧水，烧好后给红玉晾了一杯，然后就去摆摊那儿收摊儿。刚才她已经和红玉说了，下午不卖了。她把电动三轮车骑回来后就放在了院子里，自从红玉全职卖爆米花后都是放在这里。
她进了家，看见红玉睁开眼看着自己，就笑道:“你怎么还不睡呀，睡一觉好得快。我还以为你早睡着了呢。”
红玉小声地说:“我睡不着。”
“是难受得睡不着？这会儿应该好多了呀。”
“不是难受得睡不着。”
“那是因为什么？”红霞看出妹妹欲言又止的样子，所以心里很好奇。
“你也过来躺着吧，咱俩聊会儿天。我现在睡不着，就想说说话。”
“好吧。”红霞笑道，于是也上了床，和妹妹面对面躺着。
红玉看着姐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我是不是很倔？结果真中暑了，哈哈。”
红霞也笑了，但妹妹现在身体这么难受，所以不忍心再责怪她，于是就说:“别提这事儿了。不过你倔起来很可爱，很逗，小时候那次背黄豆是把自己悠倒了，这次是把自己给晕倒了，哈哈。”
红玉也咯咯笑个不停，想起小时候那件背黄豆的事，确实很搞笑。她六岁的时候，有一次和姐姐在村子里玩儿，看见母亲背着一袋东西刚进村口。那是母亲从姥姥家回来了。她高兴地跑上去，问袋子里装的是什么。母亲说是黄豆。她想自己把黄豆背回家，因为离家已经不远了，可母亲和姐姐都说沉，不让她背。她把编织袋往起一拎，说道:“看，我一个手就能拎起来，不沉。”
红霞开玩笑道:“拎起来和背起来不一样，你这小身板儿，背起来就把你压趴下了，哈哈。”
“这么轻，咋能把我压趴下呢？哼！”红玉一扬脖，表示不服气。
母亲忙说:“快别逞能了，拿过来！你玩儿你的去！”说着就要抢袋子。
可是红玉不让，把母亲的手一推，扭着屁股撒娇道:“不嘛，我就背一下，就一下。”她也没什么玩儿的，就把这个当成玩儿的了。
母亲没办法，只好答应了。只见红玉先用右手把袋子拎起来，然后再用左手托着袋子，想把袋子托到背上。可是编织袋比较滑，而且里面装的黄豆也比较沉，所以还没等放到背上就滑下来了，还把她拽得差点儿摔倒。
母亲急道:“快别闹了！非得摔一跤才行。”说着又要抢袋子。
可红玉还是不让，说道:“不嘛，我想了一个好办法，再试一次，再来一次就不试了。”
母亲知道拗不过她，往往总是这样，再拦她她就会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直到答应了才站起来。所以母亲只得再同意她一次，心想反正她试完这次就不试了。
红霞说:“你有什么好办法，要不我帮你扶到背上吧。”
红玉急忙道:“不用你帮，你躲远点儿。”她边说边推姐姐，怕姐姐站在跟前帮自己，然后又推母亲:“也不用你帮，你看着就行。”
母亲和红霞都被逗乐了，想看看她究竟想出个什么好办法来。只见她站在编织袋前，先深呼吸一下，两个手掌先往上抬再往下按，学电视里练气功的样子。这一动作又把母亲和红霞给逗乐了。然后见她右手抓住袋子口，左手扶住袋子侧面，猛地把袋子往背后一悠。当时是冬天，她穿着厚棉袄，所以不怕袋子砸在背上疼。可是没想到袋子根本没挨着背，由于她悠的劲儿过大，再加上袋子也挺沉，所以惯性也很大，直接把她拽得原地转一圈，然后仰面摔倒。
母亲和红霞看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红玉躺在地上先愣了一下神，然后也笑起来，见姐姐笑得那么厉害，就爬起来打姐姐，说:“不许笑！不许笑！”
现在她俩想起来这件事仍觉得很搞笑，笑了老半天。
笑完后红玉不好意思地说道:“姐，我这次中暑是不是很傻？”
“不傻啊，你哪能傻，你那么聪明，只是有点儿倔。不过我觉得你是因为别的才非要出去。你是不是在跟自己置气？”
“你怎么知道的？”红玉笑了，很高兴姐姐能猜中自己的心。
红霞不无得意道:“咱俩一起长大的，我能不知道你的心思？应该说是我看着你长大的，你那心思我小时候就知道，哈哈。”
红玉准备把心里话说出来，可又不好意思看着姐姐的脸，于是就把眼皮垂下来说道:“姐，我要是听了我们班主任的话，现在就已经上一中了，将来还能上大学。我觉得我对不起咱们家。”
说到这儿她突然哭了，而且泣不成声，好像憋了很长时间的痛苦终于憋不住了。
红霞也被惹哭了，忙把妹妹搂住，哽咽道:“你不要这样想，这样想会一直不开心的。我就像你这样，觉得是我没看住逗逗，才让他没的，所以我一直以来都很难开心起来，一想到这事心里就压抑，到现在都二十年了。我不希望你也这样，咱俩都别这样，好吧？”
红玉点点头:“嗯，姐，没想到你也这样啊，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这样，以后你可不能再这样啊，一定要开心起来。”
红霞笑了，说道:“嗯，你也要开心起来，咱俩都要开心起来。”
两人于是搂得更紧了，脸贴着脸，眼泪都混在了一块儿。
过了一会儿，等情绪都平复下来后，红霞说道:“你要是还想上一中，可以跟你们班主任说一下啊。现在正好是暑假，把这件事办好以后，你开学就是高一。”
“一中还要我吗？”
“应该行吧，你问一下你们班主任。”
红玉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已经一年没学了，许多东西都忘了。那次给赵胜国做题，我做了很长时间才做出来，比上学时慢多了。一中都是尖子生，我本来只比一中的录取线高六分，现在去肯定更落后了，估计在班里排倒数第几。我想还是别上了。我觉得我的平面设计还可以，再好好自学一下，将来争取去一个好点儿的广告公司。还有做买卖，我也积累了很多经验，将来即使不卖爆米花也可以做别的买卖，所以不管走哪条路我都能行。我希望在同龄人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已经取得了很大成就，那样不是比上一中更好吗？”
红霞知道妹妹太好强，而且在学校里学习总是比别人好，已经习惯了，所以不想再落后于别人，即使不能上大学，也要从别的地方超过别人。于是她说道:“那你自己看吧，我也相信你能取得大成就，你学习能力那么强，不管干什么肯定能干好。只是你一定要开心，不要再想过去的事了，我也不想了。”
红玉很高兴姐姐能支持自己，现在自己已经走出内疚了，可姐姐还没有，她从姐姐的语气和眼神中能够感觉出来，所以该轮自己好好开导一下姐姐了，于是说道:“嗯，咱俩都不要想了，尤其是你，我只是一年都受不了，你可是二十年，你这二十年咋过来的啊。我说你怎么总是郁郁寡欢的，你也不说你的心里事，不像我，我一年就说出来了，你二十年都不说，憋在心里都憋坏了啊。你以后有什么心里事要跟我说啊，我有什么心里事也会跟你说的。就像这次，如果我不说我的心里事，你还是不会说你的心里事。逗逗的事怎能怪你呢？你那时也很小啊，那么小懂啥事，你也太苛责你自己了，不要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其实我也一样，但我以后不会再想上学的事了，你也不要再想逗逗的事了。你一定要开心起来，你要是不开心，我也会不开心。除了父母以外，你是我最亲的人了，如果你不开心，我心里也会难受的，所以你一定要开心起来，知道吗？”
红霞露出了笑容，同时眼泪也涌出了眶外，这是高兴和感激的泪水，她没想到妹妹这么会开导自己，这说明妹妹很关心自己啊。虽然妹妹说的道理很简单，自己以前就懂，可从妹妹嘴里说出来效果就不一样，因为只有别人说自己当时年龄小不懂事才管用，自己说好像是给自己开脱责任一样。更让自己感动的是，妹妹说自己开心她才能开心，要是自己不开心，她也会难受的。这说明她有多爱自己啊，把自己的心和她的心连在了一起，那么自己就是为了妹妹也要开心啊。
于是她说道:“知道，我一定会开心起来的。”说完她又搂紧了妹妹，眼泪都糊在了妹妹脸上。
这次谈完心，她俩都感觉自己得到了解放，以前的心压抑、痛苦、内疚，充满了负罪感，就好像被囚在了牢笼里，不是被别人囚的，而是被自己囚的。红玉自从辍学后，心情总是随着工作的好坏而变化，工作好时心情也好，工作不好时心情也就不好，因为工作一不好，她就后悔没上一中。这段时间生意不好，她又是这样，因此和自己置气。刚才在凉亭里她听到姐姐和那个女孩儿谈到自己辍学的事，心里就很难受，甚至连听到阿姨说自己可怜的这么小年龄就出来摆摊儿也难受，因为这都是怪自己，否则也不会辍学出来摆摊儿啊。今天是她最后悔没上一中的一天，但也是完全原谅自己的转折的一天。
红霞的负罪感更强，因为毕竟丢失的是弟弟的一条命，这要比红玉丢失的上学机会要严重得多，更何况她本身性格就内向，有什么事不愿意跟别人说，从而导致她很难想开。今天幸亏妹妹的事她才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也多亏妹妹很好地开导了她，才使她从二十年的负罪感中走出来。所以今天也是她的转折的一天，是她俩共同的转折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