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城小妞童年一瞥

前 言

每个人都会抱怨自己没有赶上一个好时代。都说我们80后是在蜜罐里的垮掉的一代，现都已过而立，也没见我们多浮夸。生活本来就是越过越好，应该与过去比，才会知足。如果和下一个时代比，那注定会不平衡。生活质量或许每个年代都有不同，但每个人在那注定的年代里的快乐却都不会少。幸福，和内心相连，与贫富无关。

前两年看了《京城流氓》后，模仿作者带给我的感觉，写下了这些故事。今年过年终于有空整理出来供大家饭后嚼嚼。

----2013年2月

1984年某个阳春三月的午后2时，一个女婴在常熟城呱呱坠地，那就是我。

婴幼儿时期由于爸妈上班比较忙，我爷爷就从大东门走到元和桥来照顾我，都说我小时候是爷爷带我的，所以我和爷爷比较亲。爷爷很疼我，在我刚学会看表读时间的时候，给我买了块当时很流行的电子表。爷爷很聪明手也很巧，会给我用狗尾巴草做只小狗，用鱼骨头做只仙鹤，用纸条编织出纸老虎再加上他的妙笔一画，栩栩如生。那时候我可爱的发型都是爷爷给剃的，一看我头发长了没型了，就拿出他的那些宝贝家伙给我理发。小时候不懂事，因为会耽误我玩耍的时间，还经常假装被弄疼而哇哇大叫。爷爷最拿手的，还是做糕点，尤其是鲜肉月饼，看看现在中秋节排长队等候的闻名小城的桂鑫月饼，爸爸一辈人总会坦然的唏嘘一阵说，那时候桂鑫月饼根本无法和我家的月饼相比。只是那是上辈子的事了，不提，后来只见过奶奶床底下还剩下一只黄铜的棒棒糖机。到我上学的时候，爷爷教我习书法，玩算珠。说起算珠，那会学校里的老师都没有我爷爷厉害，加减乘除，双手一起打，是我的算珠老师不能企及的。

每天放学回奶奶家路过熙春桥的文具店，小伙伴们都要一起去看看时下最流行的五彩斑斓的笔，于是我的小坏脑袋一使，每天问奶奶借钱，借的时候还很大方，小手一挥说晚上我爸来接我的时候还你。可每次笔一到手，钱的事就忘到九霄云外了。小时候没有钱的概念，所以老爸总要开玩笑地说我是视金钱如粪土看见地上50块钱都不捡的蠢妞。就这样我跟个大款似的天天买那些好看的笔，没什么铅笔买了就买毛笔。突然有一天，奶奶向我爸告状了，我才一拍脑袋想起来，借了那么久的钱都没还。我爸把我的外债都清了后，教训了一顿，效果不大，最好的效果是，他给我在当时小城最好的华联商场里买了两支进口的笔和当时很高级的毛笔，自此根治了我随便买笔的毛病。那支毛笔我到现在还用着，在难得有雅兴的时候。

那时候泰安桥附近的店，最大的要数长发隆副食品店，就在我家附近，那是我们小孩每天除了学校能自己出发到达的最远距离，每天往那跑，吃不到看看也好，掌握小城最新零食资讯。那时最喜欢一盒十颗装的五颜六色的水果子，透明塑料盒装，里面还附个小叉子，煞是好看。但大人不许天天买，只有那种软塑料包装的橘子水和奶片什么的，是能想买就买的。如果什么都是想买就能买，那日子也没啥趣味了。记得二姑曾在一次出差回来给我们兄妹仨买了长发隆里超大包装的果冻，什么口味都有，让我们满足了好一阵。说起二姑，可是个缝纫高手，我小时候有很多漂亮衣服，都出自二姑之手。小姑呢则喜欢帮我们买玩具，我那辆绿色小自行车就是小姑买的，我妹也有一辆，在赵家花园小伙伴们羡慕的眼睛里，自然是得意洋洋。要知道，我哥哥，也就是她儿子还不曾有过哩！还有大姑，开了水果店，我们那时候在冬天吃西瓜，洋气的说。现在是稀松平常了。

说起冬天，最开心的当然是过年了，每逢过年，奶奶总要把家里所有的子亲都叫回来，只要是常熟城能买到的好吃的，都能吃到。还有各色烟火礼炮，年前大人们带着我们一帮败家子去挑，什么新奇买什么，回头吃完饭和哥哥们在后院一放，连好多路人都要驻足许久。放完烟花，爷爷奶奶就要给压岁钱了，金额自然不用说，我们小孩对数字没什么概念，都是爸妈存好的，越存越不值钱。存到现在只剩一个字，穷。

除了过年，奶奶家能热闹好一阵，平日里也很热闹，每天中午，我，妹妹、爸爸、二姑、二姑夫、小姑、小姑夫、哥哥、婶婶等，起码10来号人不定，都中午下班吃饭来到奶奶家，院子里停满了自行车，到了大家都聊天等吃饭，热闹。奶奶的红烧肉手艺一绝，这也造就了我嘴刁的一大因素，我不喜欢吃肉，红烧肉只吃奶奶出品，可惜秘方没有流传下来。奶奶从来不用别人帮她烧饭洗碗，还从来不曾有怨言，直到80多岁心脏病实在烧不动了。这也大概就是当她90多岁高龄卧病在床，隔三差五床边围满了去看她的孩子的原因之一吧。只为孩子着想，从不考虑自己。奶奶很聪明，她的故事和我们家族的变迁，用她的话说，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我的高中老师来看她的时候，和她聊天聊的很起劲，私下老师跟我们说，谈家好婆不像别的老人一样生在哪个年代就是哪个年代的人，跟她聊天很舒服，完全没有问题。是的，你能想象，只读过三年私塾的女人，93岁的时候，听我们说到什么什么不懂，她建议说，网上一查就知道了。 就差没说百度一下了。

到我上学的时候，每天爸爸下班去奶奶家接我回去在我的小天地里一个人做作业。我小时候爱看电视是出了名的，那时家里大概是蛮早装闭路电视的，其中那个特殊的频道放的电视剧总是最新的。当人家还不知道新白娘子传奇的时候，我已为白娘子哭成一小泪人。有时候爸爸加班晚来接我了，我只能在奶奶家等，为了回家看新白娘子传奇，还非不肯住奶奶家。看看时钟，从电视开始的时候开始哭着嚷着爸爸怎么还不来，一直哭到电视结束，心想结束都结束了，再哭再嚷，就算爸爸来了回到家也看不到了，这是我小时候的秘密，大伯大婶一直以为我脾气坏非得哭累了才停止。爱看电视也造成了我高三的时候对自己放松了，没能考进理想的学校。不过也不后悔，人都是一步步遵循着自己内心的选择走过来的。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

由于小学是因为能让爷爷奶奶照顾到我，才跨辖区念了常熟城里比较烂的小学，这话一直是听我妈妈说的，我从未有过这个概念，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地方。在三年级的时候，终于阿姨帮我找了所好的学校准备转学，大人忙前忙后都联系好了，结果我不想去了，理由只有一个，不舍得我的好朋友们。就没去。从那时起，我觉得我的父母很尊重小孩的选择，我喜欢他们。

每逢刮风下雨，爷爷总要来学校给我送伞，而我是个马大哈，一不下雨，伞就丢学校了，以至于每隔一段时间，爷爷还要来学校给我把那些囤积的伞给带回去。小时候我因为粗枝大叶，不招老师喜欢。幼儿园里每周要评发五角星，得到五颗五角星就能和老师换一朵小红花，中班大班两年，我才攒了4颗五角星！郁闷归郁闷，我有办法，在熙春桥的文具店里买了做小红花的纸，回家让奶奶给我做，我自己也学着做，我要给自己发多少小红花就发多少！还有幼儿园里老师要挑些心灵手巧的小朋友绣花，其实就是勾个边。心灵手巧与我不搭边，可是作为小朋友的我眼红啊，我出了学费也想绣凭什么不给我绣啊！回家拿出硬纸板，自己画了好多花开始绣，奶奶看到后说那哪是绣花，只能算勾个边。于是就开始教我真的绣花，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绣出来的作品奶奶很满意，赵家花园里的好婆们没有不夸我心灵手巧的。看到了吧，那帮迂腐的老师是有多没眼光！

那时候泰安桥附近有家很大的面馆，冬天里羊肉的味道香飘四溢，在我爸星期天休息的午后三点多，时常带我沿着那老式的木制楼梯上到二楼，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那感觉，暖到脚趾头，美到心坎里。说起吃的，小城有很多地道的美食，方桥头的绉纱馄饨团子、麻花、油散子、酒酿饼、陀螺饼，还有城里很多地方好婆挑担出来卖的豆腐花、扯蓬豆腐干、萝卜丝饼，还有菱塘那边有个好婆炸的臭豆腐味道不一般。虽然现在也都有，但味道已不是那年那个味道了。

时间的脚步一步也不停歇。某天，奶奶家后院门前来了一批画画的人，各自寻好满意的角度开始作画。我们一帮小屁孩当然是觉得很新鲜，成天围绕着那帮叔叔阿姨转，看他们画画。后来才知道，原来泰安桥要拆，周围的民宅也都要拆掉了。自此，幼小的心灵才开始认真审视这个伴着我快乐童年的地方。后院门前，能清楚地看见拱形的泰安桥和桥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为各自的每顿饭奔波。桥下汩汩流淌着的护城河，时不时有机帆船隆隆开过，有卖西瓜的，装货物的，偶尔还能看见小帆船头上敬业的鸬鹚。夏天，爸爸、叔叔和哥哥们都在河里游泳、潜水。河岸边是数棵成熟的柳树，枝丫垂向水里，像少女在梳洗漂亮的长发。奶奶家门前，是一条小路，在我刚会说话的时候，总喜欢搬个凳子坐在门前，看见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要叫声阿姨，多数阿姨会快乐的一笑，有的还要来捏我的小脸，小时候的我还是很有市场的。奶奶家有个后院，除了中午变成停车场，平时一般是爷爷晒太阳和我们玩耍的地方。院子边上是个小花坛，种了很多花，粉红的娇嫩，火红的热烈，被爷爷照顾有佳。院子里是棵硕大的泡桐树，叶子有蒲扇那么大，每隔几年，大伯就要爬上去修剪。听说要拆了我们小孩很失望，总觉得奶奶家就是那么美丽的地方，不应该改变。就这样，伴随着泰安桥和赵家花园的变迁，我的童年也接近尾声了。

在我童年里那些鲜活的人和物，或许有的已经不复存在，但似乎随着记忆闸门的打开，都活跃了起来。多想想幸福的事，还真是件幸福的事。

后 记

爷爷奶奶陪伴了我快乐的童年。每当我想念你们的时候，就看看天空，我知道你们也在看着我，欣赏与宽恕着我的好与不好。愿你们在天堂自由行走，了无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