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咋了？”乔麦扑到乔太山身上，他脸上深陷的皮肤在不停的抽搐，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已经浑浊不堪。
嘴巴里含糊其辞的话语，似乎将他坠入万丈深渊，无从脱身。
乔麦不停的拍打着父亲，希望能够将他唤醒，可是她做什么都没用，她的父亲像是别人压住了灵魂，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发出来一连串的声音，这声音断断续续，时而咆哮，时而像是一只受伤的狼狗，发出呜呜的气息。
乔二爷准备跑出去喊护士，而值班室还要走过两个长廊，拐过一个弯口才到。乔二爷走出门口，看了看天空，夜色，大概凌晨两三点。
走廊上空荡荡，像是通往人间地狱，他有些后怕，尤其乔太山嘴巴里吐出来的东西，说不定也隐藏在这深夜之中。
他从床头摸来一把手电筒，这微弱的光，在昏黄的医院吊灯之下瞬间吞没。
乔太山还在病房里呼叫着，身体来回的起伏，乔麦被父亲的举动吓坏了，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她要尽快办理转诊，可是此刻，连个人影也没有，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一边紧紧的抱住父亲，一边想着法子，如何尽快的去到大城市里看病。
乔太山在强有力的控制下，呼吸舒缓了一些后，两只眼睛猛地睁开，瞪着像两个大铜铃。
乔麦第一次有些后怕，她紧张的看着父亲，看看他下一步的状态。她对于父亲，对于这个老头有些生疏，她甚至有些害怕父亲猛的坐起来咬她。
正当她浮想翩翩时，没有打紧的窗户发出晃荡剧烈的响声，吓得她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脸色苍白，整个房间布满着阴森森的氛围。
乔太山的眼睛紧接着又闭上了，她看着父亲，看着父亲身上盖着的两层棉被，看着他脸上痛苦的神情，看着他干枯下垂的脸颊，她心里有些难过。
而这难过多是自责，愧疚，她太不孝了，她与父亲之间的亲情，远比她想的更生疏一些。
门外依稀听到脚步声，交流声，咳嗽声，还有呼呼的狂风怒号。
“丫头，咋样了你爹？”乔二爷推门进来，一个带有睡意的女护士跟了进来。
“嗯，啊，刚刚平复下来，又睡着了。”乔麦答。
“你爹年龄大了，这次是惊吓过度，等他醒了多跟他说说话。”女护士掖了掖被角。
之后叮嘱打一壶热水备用，就走了。
女护士走后，屋子里有乔二爷陪着，乔麦心里也不那么害怕了。
乔麦跟乔二爷了解事情的经过，乔二爷用两句话概括了事情的经过，乔太山骑电动车到北街，一个小伙子躲避大货车，一下子撞到了乔大爷的车上。
老爷子岁数大了，骨头酥了，也经不住三两下折腾，便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样看来，也不过是个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她的父亲乔太山可能是受到了一些惊吓。
这一夜之间，乔太山在不断的呼喊声反反复复，这样的惊恐远比乔麦想的严重，她父亲的病，她始终都没有了解病情的状况。
直到清晨，一缕阳光穿透病房，在整个房间里映照。她的父亲才睡的安稳一些，大概是挣脱了一晚上，其中的折磨，只有躺在病床上的乔太山更加的清楚。
房间里又送进来一个病号，乔麦连侧身休息的地方都没有了，老家的冬天是格外的冷，那刺骨的冰凉，让生活在暖气之中的她无力招架。
可是这是她父亲生活的地方，在这样一个灰尘弥漫的县城里，曾经是多少乡村孩子想要迈进来的地方。
她记得第一次走进大城市，就是来县城里卖鸭蛋，在北环的大转盘下，迎来过往的客流量比较多，他们推着自行车，鸭蛋再自行车的后座上，她站在自行车的旁边。
很多人路过，几乎没有人停下来问上两嘴，父亲是个嘴笨的男人，也不懂的如何拉拢客户。但小乔麦大概在这样的耳濡目染的熏陶下，培养了做生意的根基。
工作之后，她的领导问她，如何来理解销售？
她说，就是将东西卖给客户，简单说就是做生意。
她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与父亲卖过鸭蛋，父亲还会给她买一些笔，本子，还有糖果的画面。
后来，他们家的鸭蛋生意断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来来过。
在她童年的印象中，县城是她见过最美丽的城市。而现在她的嫌弃，形成了一种鲜明对比。
多年之后，父亲老了，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老了，一切都是那么的萧条，落败，漫天的沙土飞舞。
可是她的父亲，远在老家生活的父亲，远远不如现在的环境。
乔太山睁眼看到了乔麦时，已经中午十点多了。他看着自己的女儿，声音沙哑的问：“丫，啥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你睡着了。”乔麦吞咽下口水。
“丫，你年龄不小了，该去找个男朋友了。”乔太山说着，看了一眼乔二爷。
乔二爷点了点，附和说：“丫头，遇到合适的赶紧结婚，别太挑了。”
谁抓住感情来问，乔麦都会束手无策，她这么多年来，最怕被人提及的一个话题，现如今被两个老人当面触及。
“我家三个娃，孩子都能跑能跳了。赶紧让你爹办了最后一件大事。”乔二爷继续说下去。但是乔麦已经不想再聊下去。
“爸，你是咋回事？咋跑到了北街干啥去？你身子骨本身就不好，骑着电动车去这么远的路干嘛？”乔麦将话题引到了父亲的身上。
“哎，这不是什么？”乔太山不知道要不要跟女儿说。
“你爸好不容易醒来，先不要问那么多，等他好一些再说。”乔二爷绕开了话题。
常年流窜在职场中的乔麦，一眼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她父亲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只是一夜的折腾，不仅仅发生车祸那么简单。
这里面，还有许多秘密。
而这个巨大骇人听闻的秘密，一点点的被揭开，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