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亲泡澡

和父亲在河南信阳商城茗阳汤泉  2019/9


          【HG】

……

剃头冷三天,洗澡暖三天。

父亲瘦,却仍吃水。先入中池,泡一会说不出汗,伸手探探小池,再入小池烫。

小池水蹲到胸,吁着长气,安静而小心。他觉得一定要泡出汗,才舒心解乏又下灰,还不会洗感冒。仿佛身上还有着当年厂里大干的疲劳和油污,烫过后又能恢复干劲似的。

我从小跟父亲洗澡,他一直都这样,甚至更夸张搞笑。

他会把没什么人敢下的氤氲平静的小池,用腿或胳膊边试探边搅得山响,瞅准机会更像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溜入池中,蹲到脖梗。片刻安静后,嚯嚯喘息着手忙脚乱地爬上池来,边爬边喊:快快快!烫熟了烫熟了!浑身通红。说是闹海,样子滑稽而开心。遇到小池的水不杀痒,父亲还有爱"闹海"的工友,便会亮起嗓子,对着缺了一格玻璃的窗外高喊:狗 X ,送--汽…!窗外便是柴油机厂的锅炉房。当时我觉得奇怪而好笑,天下还有叫这样名子的,好丑好难听。

不一会儿,池中一角,咚咚叭叭的汽爆声,由疏而密,水汽渐浓,光影越发模糊起来。直至试得小池子水,热得烧皮,闹海者们才又忙不迭地大喊停汽。澡堂瞬间安静下夹,我仿佛重回人间,悬着的心暂且放了下来。偶尔一两声气爆在水下炸响,像是挼了捻的散炮。

上升的室温我是觉得憋闷,大池的水串着也烫了起来。溜到凉池边远远躲着,我期盼着赶快洗了上去。野旷天低树,黄泥草河塘,这哪似乡间下河,沁猛子拿人,来的快乐!

稍作休息乐谈的父亲,偏每每漏不了我,不问同意与否,一把抱住或背起我,谎说洗好了这就要上去,蹚到大池中央却蹲入水中,这一蹲漫长如斯,把个烫得如同世界末日一般,却也只能更紧地搂住他脖子啊啊,而不敢松手逃离。我扑腾的双脚试过,不得底儿。

要么就是在我晾得心旷神怡不思入水时,被父亲半盆热水劈头盖脸浇下,说身上都冻凉了要感冒,一下不行两下三下。叽哇喊叫声中,听到父亲又是哄吓又是笑骂。这都是我小时洗澡难以胜防的烦心事。出得澡堂,惊魂甫定,幸若重生。

小时候,父亲没少骑自行车带我进城洗澡。

傍晚下班,再骑车将我送回。

没出城,天就黑了下来。城河里倒映的远处楼上的灯光,有暖暖的黄,竟还有荧荧的蓝。水上水下,一层一层排列整齐。我实在想像不出,那蓝荧荧的窗子里该是怎样的情形,住着怎样的人家。老家的油灯,母亲划火柴点着,光也是黄黄的;但没有这般亮,充满整个窗口。这灯光水影,很是让我心生好奇与遐想,在儿时FY的记忆中算是亮丽的影色,不象澡堂那般让我不安。

灯光之外的夜色,泼墨一般,漆黑寂静,没有边际,一如朱庄老家的夜晚。

出了城,我们完全融入黑夜,莫名的轻松伴着凉凉的困意向我袭来。偶尔一辆卡车隆隆驰过,只是瞬间将夜色划开一两道口子。

我大概就坐在车杠上的坐板车里,趴在车把上睡着了。再大些是坐在车后,父亲让我搂着腰,握住他的皮带,有些硌手的皮带。

乡间漆黑的夜路和颠簸,让我那个睏啊,且又是泡过澡之后。父亲时常回手,将我拍醒,以防掉下。

早上醒来,我已是在母亲的被窝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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