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琐记】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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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从老家回来,还没进门,大哥就打来电话,说村里核算资产,父母的户口本需要变更户主。我的心犹如被利刃刺了一下,钻心的痛。我明白,所谓的“变更”,不过是把已故的父亲的户口注销。

好的,明天早晨我路过时去你那拿,我去办。

不敢回忆,怕泪水决堤,但心里却分外压抑。

得问问派出所的同学,如何办,需要什么程序,省得跑冤枉路。

第二天一早,到校后第一时间电联章同学,被告知,得在村里开死亡证明,然后带着死者身份证和户口本,去了再写申请。很显然,今天是办不成了:既没有证明又没带身份证。给大哥打电话,让他开好证明。几分钟后他回我,村主任说不用开证明信,他已经给派出所打电话了。

回到家,拿出父亲的身份证,看着父亲慈爱的音容,不舍的目光,我泪水汹涌。先生说,拍张照片吧,估计销户的同时会把身份证收回。我的心潮翻滚,我挚爱的父亲,在人间的身份如果被注销,留给这个世界的便只有回忆了!

周一运动会,我告诉自己工作忙,无暇出去,其实我知道,是我内心深深地抗拒!晚上回家,大哥问我办成了吗?明天是最后一天了。我嘟哝着,太忙了,身份证忘带了。其实我想说,咱不办了,可以吗?

周二,上完课,急匆匆请假办事。赶到派出所已是将近十点半,又被告知去户籍大厅。户籍大厅排有长队,有办身份证的、有迁户口销户口的、有打听咨询信息的,走廊里、窗台上座椅上都是厚重的灰尘,地面碎纸垃圾遍地,并不齐整的队伍里人们或大声说笑或捧着手机观看着逗比视频,偶尔有身穿警服的人巡视,他表情僵化目光呆滞,无聊地在人群中晃动,仿佛队伍的喧闹、环境的污浊都与他无关,遇到有人打听什么,他也只是嘴角牵出一丝轻蔑的微笑,说一句:等会就知道了!

队伍缓慢地移动。终于轮到我,我直接奔向一个30岁左右的小伙子,看着那张冷漠的脸,我堆起微笑问了声好,然后说明了目的,他撩起眼皮,冷冷地说,死亡证明带了吗?我说,我已经问过了,村主任说和你们打过电话了,不用开证明。他的语气里满是嘲讽:不用开?你问谁了?他说了算吗?

我赶紧退出去,外面等待的先生说,没事,我过去开证明。我看了看手机,马上11点,心里不禁担忧,应该快下班了,来得及吗?先生安慰道,放心吧,没问题!说罢,转身离开。

我又给大哥打了电话,让他提前去村委会开好,以节约时间。

看着越来越少的人,我的内心焦躁,却不敢打电话去催。

终于,先生回来了,却是一页盖了章的白纸。说是大哥提前就开好的,说让自己填写。顾不上那么多,把表递交了上去,年轻人瞟了一眼,脸上写满蔑视,埋怨我们做事不利:这怎么行?这是证明吗?

我解释道,不怪我们,村里就是这样开的,谁知他们这样做啊?能不能在这填上啊?他冷笑着说,不光要填上,还要签名的,少一点也不行!

您就通融一下,给办了吧,下午我们就没时间了……我的声音颤抖着。

旁边的先生打断我,好,我们回去重开,有没有模板我们参考一下?瞬间,我恼羞成怒,把火气都喷在先生身上,你有病啊,回去?还来不及吗?

先生拉着我出来,诡秘地说,你别急,他有政策咱有对策,找支笔咱在这随便写!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能行吗?只能试试了!

几分钟后,我怀着惴惴的心把我们“伪造”的证明书交到那个小伙子手中,竟然,直接通过!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熟练地把旧的户籍页拆掉,放上新的户籍页,紧张地盯着他的紧闭的嘴,生怕他说出我最为敏感的那句话,那是我最心里最后的防线。

然而,直到他把户口本递到我手上,示意我离开,他一句话也没说。甚至,眼皮都没抬。

莫名的惊诧。我用颤抖的,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声“谢谢”,仿佛被判死刑的囚犯忽然得了特赦一般,夺路而逃。我的手里,紧紧地攥着父亲的身份证——这是他留在这个世界的唯一凭证。

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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