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4日
畏四知杨震辞金
贡荔枝唐羌直谏
庐江人毛义,东平人郑均,都是忠厚正直、耿介自持的君子,堪称地方上的表率。【〔84.12〕庐江毛义,东平郑均,皆以行义称于乡里。】
南阳人张奉仰慕毛义的名声,从家乡出发,不远千里赶到庐江,造访毛义。刚进门坐定,府里送来文书,原来是聘请毛义去安阳做县令。毛义读着任命书,不觉眉飞色舞,喜滋滋的。张奉看在眼里,像挨了一闷棍,怎么?一向声名远扬的道义君子,竟然这般庸俗?分明是个官迷嘛!立刻告辞走了。【南阳张奉慕义名,往候之,坐定而府檄适至,以义守安阳令,以捧檄而入,喜动颜色,奉心贱之,辞去。】
过了些年,毛义的母亲去世了,他向朝廷提出辞职。皇帝一再挽留,还将他提升为太守,可他坚决不干。张奉得知这事,若有所悟,深为感慨:“贤人君子的度量,凡夫俗子是不能预测的。当年毛义那样兴奋,我当他是官迷,哪知竟是为了奉养母亲啊。”【后义母死。征辟皆不至,奉乃叹曰:“贤者固不可测。往日之喜,乃为亲屈也。”】
郑均的兄弟在县里当差,经常接受别人的礼物,帮人办事,给人方便,这些事往往不合法纪。郑均多次规劝,兄弟只当耳旁风。他很痛心,怎么办好呢?想去想来,决心离家到外地去,帮人做雇工,年终所得的工钱,带回家里,统统交给兄弟,诚恳地说:“钱用完了挣得回来,贪污受贿进监狱,一家就完了。你差钱用,我来补贴吧。”【均兄为县吏,颇受礼遗,均谏不听,乃脱身为佣,岁馀得钱帛,归以与兄曰:“物尽可复得,为吏坐臧,终身捐弃。”】
兄弟听了,十分感动,从此变得公正廉洁,不沾别人的半点便宜。【兄感其言,遂为廉洁。】
郑均曾经当到尚书,退职归家后,过着勤劳朴实的生活。皇帝尊重他和毛义的品格,下诏褒奖,各人赐给粟米一千石,每年秋天派使者问候起居,号召吏民向他们学习。【均仕为尚书,免归。帝下诏褒宠义、均,赐谷各千斛,常以八月长吏差问起居,加赐羊酒。】
弘农的大学者杨震也是同类型的人。
杨震从小死了父亲,生活贫困,但十分好学。他终生钻研欧阳氏的《尚书》,非常精熟,成为东汉有名的儒学大师,世人称他为“关西孔子”。这是因为弘农郡在函谷关的西边,也就是今天的河南灵宝县一带。【〔110年〕震孤贫好学,明欧阳《尚书》,通达博览,诸儒为之语曰:“关西孔子杨伯起。”】
杨震在家乡教授学生二十多年,不管什么人请他出山做官,概不应命。人们为他可惜,说他的才智没有得到发挥,虚度了自己的年华。他却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教授事业。【教授二十馀年,不答州郡礼命,众人谓之晚暮,而震志愈笃。】
丞相邓骘(zhi)听到杨震的情况,三番五次邀请,他推脱不掉,只好应命。五十来岁开始做官,先当荆州刺史,后来又调往莱州作太守。他从荆州出发,去东莱上任,路过昌邑县城。【骘闻而辟之,时震年已五十馀,累迁荆州刺史、东莱太守。当之郡,道经昌邑。】
昌邑县令王密,原来是荆州人,杨震把他举荐出来,做到了县官。他铭记老师的恩情,只想好好地报答。这次见面,机会太巧了。半夜时分,他带了十斤金子,敲开杨震的门,双手捧着送到老师面前,说:“恩师啊,我是一个无名的儒生,您一手提携,推荐为茂才(秀才),然后又当县令,此恩此德,学生终生难忘。这点小意思,请先生路上买点心吃吧。”【故所举荆州茂才王密为昌邑令,夜怀金十斤以遗震。】
杨震先是一愣,等到明白王密的意思,不禁火气发作:“作为老朋友,我是理解王先生的,可王先生却并不理解我,你是怎么搞的?”
王密再一次恳求:“老师情义深重,恩德如山,真不知如何报答?半夜三更的,也没人知道,这点心意,还望先生理解才好呢。”杨震勃然大怒:“怎么!没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说没人知道?快些收回去!”好心好意的王密,竟惭愧得说不出话来,只好遗憾地告辞了。【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曰:“暮夜无知者。”震曰:“天知,地知,我知,子知,何谓无知者!”密愧而出。】
杨震后来又调到逐州当太守。十几年中,一直廉洁公正,凡是不该要的东西,丝毫不取。子孙们都穿粗布衣服,吃家常蔬菜。从老家到官府,来回几千里,自己扛着行李,步行个把月,从不骑马坐轿。年纪大了,朋友们劝他办点后事,给老家置些产业,他不肯,说:“留给儿孙什么好呢?我想,社会上说他们是清官的子孙,比什么都好。”【后转涿郡太守。性公廉,子孙常蔬食、步行;故旧或欲令为开产业,震不肯,曰:“使后世称为清白吏子孙,以此遗之,不亦厚乎!”】
临武县令唐羌,虽然只做了一件好事,却也让后人景仰。
岭南是亚热带地区,产龙眼和荔枝,按规定要年年进贡。当时的驿道是从现在的韶关出发,沿着河谷,通到林州,邻县就是临武。十里一站,站上养有健马;五里一个凉亭,便于休息。新鲜果子摘下来,日夜快马,直送洛阳。【〔103.11〕岭南旧献生龙眼、荔枝,十里一置,五里一候,昼夜传送。】
每年夏天,唐羌看到一队队的马,驮着篓子,从县城经过,嘴巴浮着白沫,皮毛淋透汗水,押运的人也气喘吁吁、急惶惶的。
他实在看不下去,就给皇帝上书说:“古人说,在上位的,不可因为下面的人送来美味佳肴,就称赞他好;在下面的人呢?也不可因为给上面送礼进贡,就自认有功。我看交趾七郡的官吏,连年进贡果品,南方天气炎热,毒蛇猛兽到处是,人和马都奔忙得死去活来。死了的不能复生,活着的能够挽救。荔枝龙眼,吃了未必延年益寿?可不能让它整死人呀!”【临武长汝南唐羌上书曰:“臣闻上不以滋味为德,下不以贡膳为功。伏见交趾七郡献生龙眼等,鸟惊风发;南州土地炎热,恶虫猛兽,不绝于路,至于触犯死亡之害。死者不可复生,来者犹可救也。此二物升殿,未必延年益寿。”】
当时是汉和帝在位,这位年轻皇帝很能接受意见,马上下令:“远方的时令美味,本来是祭祀宗庙用的。祭祖宗为求福泽,让百姓安居乐业;如果贻害地方,效果恰恰相反,就不是国家和祖先的本意了。从今以后,取消这个制度。”【帝下诏曰:“远国珍羞,本以荐奉宗庙,苟有伤害,岂爱民之本,其敕太官勿复受献!”】
唐羌的直谏,为国家为百姓干了一件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