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学武和李宝莉的结合真是一段奇葩的故事,一个是有文化却懦弱小家子气的乡下男人,一个没文化可有着漂亮脸蛋儿和“作死”的性格的贫民女人,不知道他们当初结婚的时候彼此是不是就是这个“死样子”。
那时大概应该是这样一种情景吧,一个是温柔有才的穷小子,娶了一个活泼热情的同样贫穷的小美女,结果落到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上,温柔变成了懦弱,有才变成了和别的女人偷情的小九九,活泼变成了大大咧咧没有形象的蛮横,热情变成了口不择言的市侩。
李宝莉给马学武的,从来都不是马学武内心真正渴望拥有的。其实李宝莉一直都搞错了一件事情,如果你从一开始就看不上他,那么今后的日子里,你只能越来越看不上他,因为生活总是把一个人光鲜亮丽的那一面一层一层的剥掉,暴露出更多的不堪与丑恶。很多人都觉得是不是结了婚就好了,是不是那些自己看不上、看不惯的东西,结了婚对方就会改了?嗯,你想多了,结婚从来都只是开始,各种各样问题的开始,而根本不是问题的结束。
小景来吃饭那一段,李宝莉冷嘲热讽,小宝拖着爸爸去玩,马学武离开饭桌的时候,依旧故作淡定地招呼小景慢慢吃。他是一个要里子也要面子的人,可惜李宝莉从来领悟不到这一点。小宝说爸爸知道你不看书,所以把那人的照片放在书里……这是对李宝莉的无视,甚至是侮辱。书本象征着马学武的事业,情妇的照片象征着他的爱情,这两件事,都和李宝莉无关,甚至还都是因为李宝莉的存在而变得遥不可及。当马学武面对着情妇温柔崇拜的眼神,抹抹满嘴油光,滔滔不绝的讲着“咱们厂已经进入共产主义”的时候,他的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在李宝莉面前几乎从未有过。可是李宝莉还是有许多优点的。
首先,李宝莉是坚韧的,她在丈夫死后一个人撑起这个家,通过自己的劳动让婆婆和儿子衣食无忧,面对他们的冷言冷语,她也不在意,说到这一点,我真是心疼这个人物。她拼死拼活地赚钱,换来的却是儿子的仇视。
其次,李宝莉是自爱的,马文昭死后,她选的是挑扁担的活,过了十年一个人的日子,如果她稍微自私一些,她完全可以给马文昭找一个后爸,或者放下自尊去做“轻松的工作”。
那么,她身上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呢?她喜欢贬低丈夫,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而马学武是一个说话温声细语的人,受不了她每日的挖苦和数落。她对待家人总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就连儿子马文昭都不待见她。她性格过于强硬,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优点在于她不会使自己一蹶不振,丈夫死后也能坚强地撑起这个家,缺点在于在她丈夫和儿子面前,她只有挖苦和指使,纵然她没有恶意,作为最亲近的人,也不会想被这样对待吧。
马学武有错吗?原本是没错的,但是从他还没离婚就和有妇之夫开房这点来说,他是错了。也许在这个家中,他是压抑,他是想离婚,但是他选择的不是协商离婚,而是扔下一句“我要和你离婚”后沉默面对这一切。他和李宝莉没有过正儿八经的沟通。
影片的最后,马文昭怪李宝莉当年报警,这点我就呵呵了,他为什么不怪他父亲背着他母亲在外和有妇之夫开房呢?李宝莉生养他18年,原本颇有姿色如今却满头银丝,这难道比不上那个在他8岁时便跳河自杀的父亲?马学武有本事偷腥,怎么没本事承担后果?承担不了便自杀,这也太懦弱了。他才是那个自私的人,弃自己的老母亲和妻儿于不顾,自己一走了之。
1 悲剧的前半生
毫无疑问,女主角李宝莉的前半生是一个悲剧:
他的母亲在她结婚之前就去世了
从结婚到他儿子八岁左右,一直住在一个小房子里,儿子没有单独的房间
从搬进大房子之后,老公就要和她离婚
后来老公出轨、跳江自杀
她一个人靠做苦体力活养活婆婆和儿子,持续了十年
儿子认为他爸爸跳江是李宝莉逼的,一直不和妈妈亲近,甚至在高考后毕业那一天,要和李宝莉断绝母子关系。
2 悲剧的直接原因
悲剧的直接原因就是马学武跳江自杀。
先不考虑“马学武自杀”是不是一种懦夫的逃避行为。从马学武的角度来看的话,他跳江自杀是有原因且合理的。我们从亲情、爱情、婚姻、事业几个角度去分析——
婚姻:马学武其实是有很多优点的,待人热情、慷慨大方、有学识、勤奋。他从一个贫困的乡下人,做到工厂的主任,也从侧面说明了他的能力。他的缺点是有些懦弱,并且没有担当。李宝莉一直坚持认为自己是城里人,马学武是一个“乡下人”,从根上就看不起他。李宝莉又很强势,在家里的话语权很大。正好马学武天性有点懦弱,所以在婚姻生活中就是被呼来喝去。长期处于这种婚姻生活中,可想而知他有多么不幸福。尤其出轨被抓之后,婚姻里更没有了底气,变本加厉地被呼来喝去,一点点反抗的资本都没有了。
事业:自从出轨被抓之后,他的主任职务被撤,变成了车间的工人。后来又因为出轨风评不好,被厂长列在了下岗名单里,工作也丢了。
亲情:马学武想让他的母亲在新房子里住,但是强势的媳妇儿不同意。他很爱自己的儿子,但是爷俩处于媳妇儿的强势笼罩下。在我看来,马学武其实对儿子和母亲都有一种深深的愧疚,因为作为一个男人,并不能给他们创造好的条件,甚至老母亲都被媳妇赶出了家门。虽然亲情算是她唯一的慰藉,但在这方面,他其实是一个失败者
爱情:和李宝莉的爱情就不用说了,在他心里,早就已经死了。他唯一的爱情希望就是自己的出轨对象周芬。但是他再去找周芬的时候,这个女人委婉的拒绝了他,并且和他说“马主任,是个挺好的人,但是,不怎么懂女人”
整部影片中,他最神采飞扬的,就是和同事私下喝酒,讲他和局长“谈笑风生”的故事。然后看着同事对他的崇拜目光。而这种自豪感,自然在出轨事件后不会再享受到
所以说,马学武就是一个爱情、婚姻、亲情、事业各个方面的loser。一个男人活到了这种地步,在马学武看来,只有自杀一途。就像他在遗书里写的:
人生是这样的痛苦。有些事情,我无法面对。
爸妈,对不起。儿子不孝。不能为你们养老送终,还要求你们帮我照顾好小宝。
小宝,对不起。以后的算术题全都要靠你自己做了
3 悲剧的深层原因
电影英文名叫《FengShui》。马学武跳江之后,李宝莉的闺蜜对她说,她的新家是一个万箭穿心的风水,不利。李宝莉说,“什么万箭穿心,我就是不信这个邪。马学武往江里一跳,奶奶小宝都得我罩着,我越是要说,这叫万丈光芒”
风水决定不了命运,性格决定命运。
那悲剧酿成的深层次原因肯定就是性格了。那到底是谁对谁错呢?是马学武错了?还是李保莉错了?又或者,两个人都错了,那么谁对这个错误负主要责任?
如果要怪李宝莉,是说的通的。正是李宝莉的这种不信命、坚强、泼辣的性格特质,让她一个女子能靠做苦力艰难地养活婆婆儿子。同时也是他的这种坚强泼辣强势,导致了老公各方面不顺,跳江自杀。
如果离李宝莉不那么看不起她老公,多给他一些尊重;如果马学武在家里吃饭,谈起他工作的时候,李宝莉能给出崇拜的眼光…… 如果她能帮她的男人树立起自信,也许她的男人就是一个爱情事业都顺利的人。也许这就是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如果要怪马学武,也是说得通的。李宝莉所求的,无非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护着她。在她和小商小贩讨价还价的时候,难道她不渴望自己的男人站出来,去维护她吗?在她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的时候,难道不希望她的男人来当家主事吗?李宝莉的强势,更像是马学武一直没有担当,而不得不选择一条路。她很强势,难道她不渴望一个更强势的人来保护她吗?所以在建建出狱之后,在面包车里强吻她,强行要爱她,她也半推半就接受了。
马学武的错,还体现在自杀这件事情上:
一个成年人,是要为自己的选择所付出代价的。你选择了出轨,那么被举报丢失工作,这都是应该付出的代价,与是谁举报无关。
一个成年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老婆不爱你,你可以选择离婚;工作丢了,可以选择再找一个,真的没有必要去自杀。就如同你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一个陌生人骂了,你可以马上骂回去,心想我怎么遇到了这么一个傻x,把我一天的好心情都给破坏了。你也可以选择不骂回去——因为虽然他说你是“婊子养的”,但你知道你不是“婊子养的”—— 然后就当听到狗叫了一声,你依然还是保持了一天的好心情。
4 每个人的“逻辑自洽”
马学武这个角色,是我不太喜欢的。尤其是他跳江自杀这一选择,而且还认为跳江自杀是因为“别人对不起他”。在我的逻辑里,选择永远都是自己做出的,跟其他人无关。
虽然不喜欢他,但马学武的逻辑是自洽的,原因如下:
从马学武的遗书内容第一句话“人生是这样的痛苦。有些事情,我无法面对”,可以推断出马学武的追求是“不愿面对痛苦”
那么他绝对不会去想,“自杀是因为我无能”。因为承认自己无能,会让自己痛苦,而痛苦恰好是他无法“面对”的。
所以,在他的世界里“我过得不顺心,一定是其他人的错”。如果其他人一直对他犯错怎么办?只能自杀。而且自杀的时候告诉自己“这不是我的错”
为什么李宝莉,或者是其他人,为什么说“马学武错了”?因为他们是另外一套逻辑,这套逻辑也是自洽的。所以他们说,马学武“应该”有担当,“应该”想办法解决问题而不是自杀
我在这里,并不是为马学武辩护。我自己本身是和马学武逻辑相反的那一部分人。我说逻辑自洽,只是想说明一个问题:
同一个事情可能有两个完全相反的做法或想法,但这两种想法或做法,各自都是“逻辑自洽”的
“逻辑自洽”的意思是,在他脑子里,这样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和他相反逻辑的人,才是错的。而且这种想法是根深蒂固、很难被改变的。
所以,在马学武眼中,错的是李宝莉。在李宝莉眼中,错的是马学武。
5 到底谁对谁错
那回到之前的问题,这个悲剧到底是谁酿成的?马学武和李宝莉各付多少责任呢?
我相信,现在社会主流肯定都是和李宝莉一样的价值观,包括我自己。
我把自己想象成李宝莉。20年后,马学武出来跟我说,宝莉啊,我错了,你对了。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我想要的,无非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在过日子这件事情上,对错并没有多大的用,把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
马学武是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喜欢推卸责任的男人。那么当时李宝莉去改变一下自己,顺着他、捧着他,会不会比过了20年证明对方错了更好?
马学武是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那么李宝莉当时答应马学武提出的离婚,找一个和自己性格更投的,会不会更好?
既然一件事上有可能有两个相反的逻辑,而且逻辑各自都是自洽的。那么必然会有两派或多派不同的人。这两派的人,在一起可能会两个人都不幸福,但是如果找到了各自合适的,有可能都过得很好——
如果马学武找到了一个对他很依顺的女人,他的给搬家工人发烟买汽水的慷慨大方的特质、以及和局长“谈笑风生”的理论功底,也许能让他活的很好
如果李宝莉早些找到让她心安的男人,她的吃苦耐劳、坚持的特性,没准也让她过得很好
6 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们总是不自觉地走入一个误区,认为一件是只有一种唯一正确的行事方式。其他但凡不符合自己这个逻辑的,一定是错的,是需要改变的。
也许没有什么对错,只有合适不合适——
马学武是你的地狱,也有可能是另一个人的天堂;你觉得你是对的,也许你是马学武的地狱。
也许真的有对错,但是对“把日子过好”这件事于是无补。你的配偶不上进,也许TA只是想要安静平稳的生活;你的配偶没时间陪你,也许TA只是拼命想给你更多的东西。
关心别人想要什么,顺着别人想要的东西推理出TA的“自洽逻辑”,也许才是过好的日子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