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凡轻语
01
“赵红燕，我看你是疯了，竟然和我妈打起来了！疯了！”
张斌见到我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他不关心我大冬天的穿着单薄的家居服，被人当做小丑一样地指指点点，也不关心我脸上一道道被指甲划过的血印儿。
他只关心和我打起来的是他妈，没错，我是和他妈打了起来，他怎么不问问缘由呢？
我正准备拉住他，可他鄙视地瞥了我一眼，大步走向他妈，然后扶着他妈回去了。
留下我一个人，在冰冷的黑夜里瑟瑟发抖，我的心也随着低温逐渐冻结。
平日里熟悉的街道，第一次让我感到陌生，同时陌生起来的还有我的老公张斌。
那还是那个曾经发誓，说要守护我一生一世的男人么？为什么我一点也看不清他的面孔了？
02
八年前，我在苏州认识了张斌，那时候我还是个简单到透明的傻妹子，没有恋爱经验，更没有人生阅历。
所以，当张斌不断地对我好时，我就陷入他的温柔乡里了，完全忘了我们两人之间的差距。
我大学四年学的是服装设计，虽然刚到工厂做的是助理工作，但老板曾承诺过，说要是一年后表现出色，可以直升设计师岗位。
而张斌中专毕业，只是一名普通的流水线工人，虽然凭他的能力，做个小组长还是有可能的，但前途尚不可观。
可恋爱中的女子，总会不自觉地放大恋人的优点，当时的我就是这样。
觉得张斌帅气，工作出色，人又实在，而且还对我好，这些做为一个恋人的条件，足够了。
和张斌恋爱一年后，我顺利升到了设计师副手的位置，而张斌也做到了小组长，我们的爱情正蓬勃发展。
两年后，我意外怀孕，结婚的事情也被抬上日程，我们开始约见双方的家长。
我妈对张斌的学历很不看好，偷着和我说了几次，说我和他的思想层次不一致，怕婚后会有矛盾，叫我想想清楚。
那时候，我一门心思地想要嫁给张斌，而且肚子里有了他的骨肉，哪还有心思听进别人的劝言。
那年五一，我远嫁到苏州，婚礼上出席的只有我的父母兄弟，其它亲人都因为路途遥远而未能到达。
婚礼三天后，我由于紧张和忙碌，不小心见了红，最后导致流产，孩子没有保住。
也许从那天起，张斌的母亲就对我有了成见。
03
婚后的第二年八月，我生下大女儿洛洛。当时说好的婆婆伺候月子，但生完孩子后，我实在吃不下当地的饭食，奶水又不够，所以只好叫我妈过来，伺候了一个月。
孩子满月后，我想继续上班，老公和婆婆都劝我多休几个月，说对以后的身体有好处。
当时，我真的很欣慰他们对我的关心，但后来才知道，婆婆是想让我休整好后，早日生二胎，她早就盼着抱孙子呢。
大宝六个月后，我正式上班，由于之前有基础，也不愁找不到工作，所以上班后我依然是游刃有余。
而张斌在这两年间，却跳槽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嫌活重，工资低，老板难说话。但其实小工厂的要求都差不多，只要认真干下去，还是能有发展的。
我也劝过他，让他先干几年，要是能做到车间主任，哪怕是副的，也可以为进大点的厂加分儿。
但他总认为，自己空有一腔抱负，根本就没遇到伯乐。
就这样到了大女儿一岁多的时候，婆婆开始正式催生。
那时候，我正处于要提干的时期，就想着再等两年，等洛洛再大点儿。
可婆婆见劝不动我，就开始劝他儿子，整天唠叨着谁家又添了个孙子，谁家孙子今天办满月酒……
张斌本来在事业上就没有什么起色，又被他妈整天叨叨，于是就卯足了劲儿，想生个儿子。
就这样，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婚后第四年，我又再次怀孕。
04
第二次怀孕，我婆婆就上心了很多，她先是求神问卜，跟算命的打听我肚子里怀的是不是男孩儿，又在家里四处都张贴了男孩儿像，说一定能生个孙子。
对于她的种种举动，我只能觉得好笑，但也不想去制止，毕竟老年人思想和我们不一样，也可以理解。
怀孕三个多月的时候，婆婆就神神秘秘地带我去检查，我才得知她托了人，想知道婴儿的性别。
那天，我笑着劝她说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她却突然翻了脸，说他们张家枝脉本就稀散，到了张斌，更是单传，如果我生不出儿子，那也就别过了。
我当时就惊住了，被这个刚刚还对我笑脸有加的婆婆的翻脸速度吓呆了。
回到家，我生气地跟张斌说了婆婆的行为，他竟然说他妈说的没错，他一定要生个儿子，并对着我的肚子拜了又拜，说菩萨保佑。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又生了个女儿，张斌和他妈合起来要把小孩儿卖掉，说必须是个男孩儿……
半夜里吓得我一身冷汗，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我第一次感到了陌生。
第二天，我开玩笑的跟婆婆讲，我昨晚梦见又生了个女儿。
她立马跳了起来，说不可能，B超显示我怀的是个男孩儿，算命的也说这胎肯定是男胎，又说梦都是反的，男孩儿不会错的。
看着婆婆端来的鸡汤，我突然觉得反胃，跑到卫生间大吐起来。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我的二宝终于在全家人的翘首期盼中出生了。
但，却没有达到婆婆的理想，二胎还是个女儿。
听护士说，我婆婆一看又生了个女儿，把孩子往护士手里一塞，转头就走了，弄得她们不知如何是好。
可怜我二胎因为胎心早停，不得已只能剖腹产，可我还在产房里命悬一线时，我婆婆扔下哇哇哭的孩子，自己走了。
好在张斌还等在产房门口，一直到我被推出来，但脸上也像霜打了一样，没有一丝笑容。
05
自打二宝出生后，婆婆就没给过我好脸色，每天除了给我烧顿中饭，就是出去打麻将，一次孩子都没抱过。
月子没出，我哭着给我妈打电话，说要回去，刚好赶上外婆病了，我妈也分身无术，隔着几千里的距离，除了安慰，她也掉下泪来。
隔壁的阿婆，看我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有空就帮我带带洛洛，而洛洛也喜欢跟她亲近。
这时候的张斌，下班之后不是出去喝酒，就是在家打游戏，连二宝长什么样都不曾在意过。
有次他喝醉了酒，把睡在床上的我拖到院子里，一边打一边骂我生不出儿子，让他丢脸，还咒我死。
婆婆一直躲在自己的屋里，就算听见也装聋作哑。
最后，还是隔壁的阿婆使劲儿拍打院门儿，婆婆才出来劝架。
那天夜里，我想到了死，可是看到才几个月的二宝，还有乖巧的大宝，实在是不忍心。
第二天，趁婆婆和老公都出去了，隔壁的阿婆把我和孩子们都带到了她家里，劝我说女人这辈子是苦了点儿，但只要熬过去了，这都不算啥，最重要的是要活着。
阿婆的儿子、女儿都在外地，她喜欢洛洛，所以也心疼我们娘儿仨。
几天后，阿婆还帮我接了些串珠子的手工活，都存在她家里，我掐着点儿把做好的送过去，也好赚点零花钱。
就这样又过了大半年，二宝也快会走路了。我跟我妈借了点钱，买了个二手电脑，就放在阿婆家里。平时设计点头饰手饰，还有小的墙挂，拍了图片放在网上卖。
由于样式新颖，价格适中，所以生意还不错，不久还接了两家小店的批发单子，日子虽然忙碌，但能看着孩子，我也知足。
当然这一切都是背着婆婆和老公的。
06
快过年的时候，为了答谢隔壁阿婆的恩情，我给她买了双鞋，也不知道婆婆从哪儿知道了这个消息。
那天她回到家里，就骂我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在外面偷汉子被阿婆发现了，才买双鞋贿赂她，也没见我买过东西给她自己。
见我不还嘴，婆婆竟然打开大门儿，骂起街来，含沙射影地骂隔壁阿婆不知好歹，那么大年纪了，自己没有孙女儿，天天粘她孙女儿。
她骂我可以，但她骂阿婆就不行，这一年，要不是阿婆，我早就撑不下去了。
我跑过去拉住婆婆，想把她拉回家，谁知道，她忽地扇了我一大耳光，骂我刚结婚就流产，肯定是冲撞了神灵，才生不出儿子，毁了他们家的香火，骂我缠着她儿子不放……
嫁给张斌之前，我在家里也是小公主的待遇，这两年为了孩子我忍了多少气，受了多少骂，就想着不让我父母操心，强忍着给他们陪笑脸，可如今被婆婆骂成这样。
我心一横，豁出去了，大不了不过了，太欺负人了！
我伸手就推了婆婆一把，说她没资格骂阿婆，二宝口口声声叫她奶奶，她一天都没给过孩子好脸，还生什么孙子，她就不配做奶奶！
结果，婆婆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又是一耳光。我急了，也和她拉扯起来，但她一直揪着我的头发，身形又比我强壮，我哪里是她的对手。
一直被揪着头发拖到大街上，婆婆一边控诉我的各种“恶习”，一边哭诉自己儿子娶了个生不出孙子的女人。
我本来就只穿着家居棉服，被她拉出来，又扇了好几耳光，头晕目眩的直祈祷能有人救我。
只可惜，看热闹的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长舌妇们，她们看着我一个外乡媳妇被欺负，也根本不会帮忙。
直到张斌出现，我一心等他带我回家，可他只搀走了他妈。
我缩在墙角，不知过了多久，只记得人都散去了，最后我看见了隔壁阿婆。
07
我在阿婆家烧了三天三夜，婆婆和老公都没有出现，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阿婆焦急的双眼。
我抱着阿婆大哭了一场，哭过之后，我告诉阿婆我要离婚。
阿婆叹着气点了点头。
我找了之前的同事，咨询了离婚的相关事宜，得知要取得扶养权，必须有经济基础，否则很难带走两个女儿。
于是，我只能带着伤痛又熬到了过年，年后我带两个女儿回娘家，张斌借口有事儿没有同行，这正合我意。
回家后，我和父母和盘托出我想离婚的实情，他们都支持我的决定。
一个月后，我正式提出离婚。张斌他妈正愁没办法赶我出门，见我提出离婚，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并且说，让我把我的两个拖油瓶都带走。
我哥陪着我去了当地的民政局，办完离婚手续出来，看着张斌他妈骄傲的眼神儿，我上去就是一耳光。
张斌冲过来要打我，被我哥一拳揍趴下了，我哥当过八年兵，张斌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我打的这一耳光，是替我女儿打的，她们不是拖油瓶，从此我不会再让她们受任何欺负！而你们记住了，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说完，我拉起我哥扬长而去。
由于我哥的战友认识当地公安机关的人，所以离婚我还分到了一些家产，虽然不多，但也够我们花一阵子了。
从苏州回到老家，我在县城租了房子，重新开始在网上卖自己的手工装饰品，这一次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现在，我带着两个女儿，虽然过的不是很富裕，但是能天天看到她们的笑脸，也算很满足。
很庆幸，我没有留在那个家，继续生儿子，否则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儿。
亦舒说过，人生短短数十载，最紧要的是满足自己，而不是讨好他人。
所以，余生，我都要为自己，努力地好好去生活，也为了我亲爱的女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