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一条小船上

水电站  文墨粒子摄

他们三人，同在一条小船上。

小船逆流而上，划向大河电站的大坝底部。

大河是湖南四大河流之一，水中大鱼小鱼不少。

鱼儿成了许多人追求的对象。

他们三人，正是冲着大鱼去的。

小船上放着钓竿、兜网,鱼儿害怕的东西。

据说大坝下大鱼较多，那里下钓会有惊喜的收获。

三人抱着惊喜的梦想，在水中大鱼的引导下，将小船划到了坝底处。

大坝很高，但水不算太深，正控着水呢。

三人个头差不多高，年纪差不多大，五十开外。他们是多年的钓友了，感情很深。

同坐小船，远观青山，近瞅碧水，心系鱼儿，谈天说地，钓友们好不快活自在。

快活自在的三人，我都认识，其中一个还是我从小到大的同学、玩伴。

其实，三人天天钓鱼但不怎么吃鱼，要的是那种甩开钓竿，鱼儿上钩入仓的感觉。

那感觉很美妙。叫什么来着？对，钓鱼乐，他们在乐钓。

小船，乐钓的人，在阳光的映照下，在高山大坝的护卫下和清流的荡漾中，恰似一幅迷人的山水画。

山水风光，频频上钩的鱼，着实让垂钓的三人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危险。

殊不知，极大危险正在悄然临近。

轰……哗……大坝上中端传来惊天巨响，危险！

澎……巨响瞬间来到坝底。只见坝前一片水光，数万立方米的库水如天幕般顷刻落下，坝底腾起万千巨龙，怒吼翻腾。

不是天幕落下，是电站突然开闸放水了。

水上的小船，早已不见踪影，三人生死未卜。

令人深感意外的是，那霎时骇人的浪涛，小船，生死未卜的三人画面，竟被数百米远另一艘小船上的两个人捕捉到，好深的眼力。

两人根本没想什么，也忘了自己身处危险境地，下意识地立刻将小船向河中心的方向奋力划去。

徒涨的河水实在太凶猛，这一叶小舟象叶片漂在水上。

下锚！小船似乎稳了些。

船上的两人，四只眼睛死盯着水面。

不见人影。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两人的眼睛仍在水面不停地搜索。

两人听不到咆哮的浪涛，只感觉天地山水象凝固了一样，眼前是白茫茫一片。

突然，不远处白茫茫水面一个黑点冒了出来。

救人！一个人迅即出手，说时迟那时快，朝着已到船边且变大的黑点抓去。

抓住了，紧紧地抓住了。水淋淋的一把头发被手抓牢。

别放！另一个人的手已伸到水中，抓到了水中人的手腕。

两人不顾小船侧翻的危险，合力将水中人拽上了小船，旋即将其俯卧船板。

再望水面，只有白花花的翻滚波浪。

走！起锚，双浆齐划，方向岸边。危险逼迫两人不得不赶快驾船逃离。

天大地大水大命大，双浆齐划的小船终于靠到岸边。

小船上的落水者被送上岸，救护车载着他呼啸而去。

另两个落水者，几个小时不见踪影。直到过了一天，才在下游的回水湾捞到。

天哪！快乐的小船就这样说翻就翻了，落水的人儿，再也无法同船乐钓了。悲剧啊！

事后得知，电站控制室电脑突发故障，导致了开闸放水，出库的大水和鱼儿就这样带走了两个鲜活的生命，只留下家人无尽的悲伤。

也不能责怪电站。

“电站坝下五百米范围内严禁人和船只停靠”，河岸两边巨大红色横幅早就在那儿。

人不畏死，其奈我何？

不幸中的万幸，被抓着头发救上来的人，正是我的同学，阎王没有收他。幸亏他留了一头不短不长的头发。

不，幸亏他遇上了恩人，在命悬一线之际，在那生死一秒之间，恩人揪住了他的头发。若错过那一秒，也许就永远见不着他了，如同那两人。

同学活了过来，让我高兴，另两人的逝去，使我伤感。

我们全班同学设宴为他举樽压惊，庆贺他从龙宫回来。

他说，当时人随小船翻下水，直到第一次浮上来，都还清醒。在水下他抓住了铁锚，浮到水面还迅速深吸了口气。但第二波巨浪将他卷下河底后，就渐渐没意识了。是上天保佑吧，想不到第二次象死尸一样浮上来时，自己被恩人冒死救上了船。真的，下半辈子都会感激他俩。

全班同学知道，他一直是班上、学校、小城的跑跳、篮球和游泳健将，身体特棒，长得很帅，让好多女同学暗恋。

大难之后，他依旧垂钓，然平和、淡然了许多，大概看透了生死吧。

十年过去我还在叹惜，再也见不到那乐钓的三人小船了。

2021年10月13日写于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