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妈

去楼下扔垃圾,取快递,看见冬冬妈在路边大口喘着气,一只耳朵上挂着口罩,身上交叉背了两个包,戴着手套的左手护着矮墙上的一包东西,右手向我挥舞着,可有日子没见着你了,她说。

冬冬妈的名字,我问过,忘了。我们这样彼此称呼也习惯了,冬冬妈,九九妈,山坡上还住着多多妈,大志妈……冬冬比九九小一天,冬冬妈比我大九岁,她结婚晚,从农村嫁进城里,36岁才生冬冬。

冬冬妈平日里做些食堂,家政方面的工作,她时常说,老了,干不动了,却也从不闲着。有好几年,她在楼下的一面挡土墙上,圈出一长溜大概只有两个泡沫箱宽的地方开荒种地,土是自己从山上挖的,用泡沫箱拖回来,据说拖了六十几箱。那块被她用树枝和几根铁丝挡住入口的蜿蜒领地,我每次去,走在足有三米高,比双脚略宽的挡土墙上,都两股战战。

左面陡坡,右面悬空,就在这个夹缝里,有澡盆,脸盆,座便水箱,白瓷水槽,花盆,木桶……里面都是冬冬妈种的花草菜蔬。说来也怪,看起来不起眼,甚至有些寒酸的一块地,却仿佛取之不尽,我吃过搪瓷脸盆里的韭菜,座便水箱里的小葱,地角的薄荷叶更是成把地往家薅;三胖种的紫菊花,黄百合,也是冬冬妈给的小苗;还有一年冬至,她送给我半拉儿南瓜,据冬冬妈描述,随意丢了几颗种子在地头,就长出来了。

这次,冬冬妈见我走近,露出一点神秘的表情对我说,买了一个古董,拎不动了,在这等儿子下来接。

古董在哪?我十分好奇。

她颇为得意地将矮墙上塑料袋里的报纸撕开一点,我凑过去看,好像是一个罐子,蓝色釉面上有黄色芭蕉叶的花纹。两千六百块呢!她说。

这是真的吗?看上去挺旧,像是真的哈!

见我语无伦次,冬冬妈说,应该是真的,这蓝色都是宝石蓝。你穿的少,上楼去吧,我回家拍照片发你看。

照片很快发来了,除了宝石蓝的罐子,还有十几件其它藏品,真令我有些叹为观止呢!尤其是一个盘子,感觉特别漂亮。她说你真有眼光,那盘子花了我五千八呢!

可能身边的人对她的藏品没那么感兴趣,所以,见我问这问那,她也来了兴致。

“我还真没寻思你能爱看呢,”她说,“我在看那个中 央二台的《一锤定音》,反正是现学现卖,跟着混,一天天可有意思了,可有瘾了,全家人都反对我,我是孤军奋战呢。”

“那个小碗儿里面还有个青蛙,这是干什么用的呢?点香的?”我问。

“那个青蛙叫荷叶洗,这些东西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又说,“没有真假,这个艺术品,也只有新老。”末了又加一句,“这都是我的。”

“你这也是家财万贯了!这里面有一个值了钱也是妥妥的。”我满脑子是钱。

“现在不寻思它值钱不值钱,我就闹个乐儿,看着热闹。等老了,没啥看的了,其他的东西我也不爱看,我就搁家里摆着看这些。看够了,冬冬爱要就要,他不要,谁稀罕我就送谁了。”

这段话冬冬妈说得自然流畅,还很欢快,好像她正盘腿儿坐在炕头,捧着她的宝贝盘子,眯缝着眼睛,仔细端详着呢。

冬冬妈的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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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冬妈的藏品


冬冬妈的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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