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寒雪

一场暴雪后，交通被堵塞了。我忙里偷闲得到了一个意外的假期。只有在这种时间宽裕的时候我才能静下来发呆。我坐在窗边，把胳膊放在窗台上向外看去。窗外的雪景并不像文学作品里说的那样，像什么银毯子、白被子。我所看到的，仅仅是一片存在着瑕疵的白。不纯洁的白盖在枯老的枝条上，毫无美感可言；红艳的梅花覆上佻薄的雪，这非但没有让她变得冷傲，反而将她本来火热的性格掩盖住了。

我想，雪既然是如此浅俗之物，为何能让古往今来无数能人志士吟咏？这令我感到十分不解。

眼见得雪越积越深，后来都能没了小腿，这么大的雪在华北属实罕见。偏偏是这时候，方才都待在家里的人都出来了。他们冒着鹅毛片儿大的雪出来堆雪人，男女老少都有。我只觉得他们是童心未泯。大冷天不在家里边暖和地喝茶，倒是顶着风寒出来玩雪片子。可他们轮不到我嗤笑，因为我也不自觉地披上衣服出门了。

这行动我是不自觉的，仿佛是本能在驱使。直到单元门口时我还在后悔冲动的举措，一开门，我却是立刻没有了那种感觉。强劲的西北风如同一支利剑，正簌簌地从我的脸前飞过。慵懒的思维瞬间精神了起来。在外边，每呼出的一口水汽都会凝华，变成霾被吹散去；严寒透过羽绒服和毛衣沁入身体里，教人不住地哆嗦；雪落在头发丝上，却不融化，只一直残余着。虽然一切都让我感到不适，但不论怎么说已经出门了，不妨散会儿步换换心情。

切身处地站在这里，我眼前的与窗户里的完全不同。我后悔当时眼光狭隘，只能看见被固定的一片。宏观看到的由每处景色构建起来的全图才叫健全，而不是逮着污雪、枯枝不放。在白茫茫的一片里，长青与梅花的反差色最为显眼。尤其是梅花，暖色系与冷色系的碰撞，让她被雪覆盖以外的地方更红，这我刚才没有观察到。我不否认雪是佻薄的，但它越是佻薄，越能显出梅花的品格。有雪点缀的梅花让我越看越入神，在她面前细细观摩了很长一段时间。

当我回过神来，天已经快黑了。雪还在下，不知为何今天没有路灯，家家户户却都点起了灯笼。红光照在雪地上，并不是很亮。但这并不是一盏，而是千万盏。它们一同照着我、梅花与雪，还有回家的路。时候已经不早了，我赶忙朝家走去。夜色朦胧，加之灯笼的辉映，白日里清晰可见的雪花都变得神秘了。这氛围就好像晚上有什么庆典一般，让我不忍心加快步伐。

终于，我决定停下，再感受一下外面的境界。看起来佻薄的雪，在不同的环境下竟让我两次改变对它的看法。现在我感觉他是庄重、安静的。在无声的世界里陪着我，是那样轻柔地搭在我肩上。与我共享着无言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