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乌江城4

阿黎回到家时已是第二天下午。乌江城下了三十年已来最大的一场雪。大雪封路使得交通瘫痪,县里为了尽快还市民一个顺畅无阻地路况,动用了十几辆铲雪车,后面相跟着抛撒融雪剂。车与人相继出手,几乎用掉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让县城医院驶往阿黎所在的小乡村通了车。养父还需住在医院做进一步观察,于是他又拨打弟弟阿源的电话。

这次,电话居然打通了。你先回家。爸这边有我呢!阿源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简单撂下几句就掐了通话,连个哥都没喊。阿黎有些失望,他也想不明白,他和兄弟之间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生疏了。小的时候,这小子因胆子小,几乎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他上树掏鸟下河摸鱼、去堵别人家的烟囱,他一次不落地尾随其后,崇拜的眼神一目了然。后来他们念书了,长大了,阿源考取了重点高中,大学毕业顺利进了交通局,而他还是那个当年的野小子,连个高中都没考上。为此,母亲时常撇着嘴训他:看看你再看看你弟,你怎跟人家比。她说他时,仿佛在数落别人家的孩子,而兄弟似乎才是她生养的。

车子畅通无阻四十分钟不到阿黎就回了猪场。一路上,他除了回忆他们兄弟小时候的那些事儿,还不忘诚心祈祷:老天爷啊!你一定要保佑我的猪顺利把娃生下。

进村路上的雪,已被赶早的村人东一掀西一铲至路的两侧,花花白白的路面上,能清晰地看到扫帚枝横扫披靡的痕迹。阿黎把车子开到猪场,只见门栏外的积雪已堆成半米高。费力开了锁,院内安静极了。门口老槐树上有雪不断坠落,那几只天不明就来鸣啾的鸟雀不见了踪影。

打眼望去,一排的猪舍有几间被雪压断了梁子,罩在上面的油膜纸相跟着凹出一个深坑,里面堆积着也是雪。阿黎衣服来不及换就跑进舍内。他秉着呼吸探头去看,不想见的一幕还是出现了。昨晚那头生产未果的母猪,肚皮撑得滚圆,瞪大着眼睛拖着长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尾根处有两只拖着脐带的猪仔也僵死那里。还有一大摊的血水早已结成厚厚的冰凌。一夜之间母猪连大带小一命呜呼,这让他很是悲伤。如若昨天他在这值班好好看护,或许……阿黎的眼泪迅速流淌出来。他抹着泪又跑去其他猪舍,那两间压断木梁的舍室里,还养着断奶的小猪,因为房顶塌陷雪吹进有二三十厘米深,墙壁的出水管爆裂,猪舍底下是冰上面是雪,估计这样的环境再抗冻的猪也会冻僵。再看,有八头猪僵尸那里,只留着几个猪头在外,脖子以下都被雪掩埋了。靠近走廊最里面的墙角,还有两头猪躺在地上,踢蹬着腿儿大口喘气儿,看来也凶多吉少。其他猪舍也无一幸免,四十几头仔猪一夜之间全部丧命。阿黎的脑袋像住进了一架飞机嗡嗡地响。他两眼一黑,一屁股瘫在冰凉的地面上。人跌倒了要想从头再来,咋就这么难呢!

哭过悔过后,他打电话给他的养猪朋友,想问一下,遇到此类情况乡里动检站能不能给补贴一些。那人说,像这类情况好像有保费,你去问一下负责这片儿区域的动检员吧!撂了电话,阿黎的心像被挑开了一条缝儿,有阳光照了进来。上头如果能发放补偿款,这些损失就会找回来一些。于是他摸出电话很快拨了出去。

黎哥啊!你当初买猪的时候我提醒过你参保被你拒绝了。你再想想有无这回事儿?阿黎握着电话好好思想一番,呼啦想起当初他手里没钱,动检员说这话时被他一口回绝了,如若当初那小子能够坚持做做自己工作,如若当时自己目光长远一些……阿黎拿电话的手哆嗦起来。这人啊,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啊!他苦笑着。

能不能帮帮忙,篡改一下保单……

这个应该很难!保单上是有时间的,也是盖了印的。听那人话说得模糊,阿黎突然想到了送礼,送些礼给人家说不定他会帮帮自己,毕竟这一行看似一眼能望到头儿,其实水深着哩!他摸摸口袋找钱,这才想起钱早已帮着养父垫付了医药费。兜里只剩下不到一百块,能干点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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