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下雨了,
铺天盖地的样子,
看不清窗外的景象,
那飞驰的车子一晃而过……
玻璃窗内,总以为自己没有长大,顽皮地在夏天里捕风捉影。
记得某年初夏时,罗列着几行简单的文字:
“风徐徐而来
月见草
频频回头
我的心
便颤动不已。”
可能在失忆的青春里,总有些疑惑找不到答案,就好像:
“在每一个瞳孔里
放大
你的影子
却再已记不起你的容颜”
每个知了都在争先恐后地背诵这个夏天,吵醒了午睡的青春,可谁又能记得多少这个硖石的夏日时光呢?
那个海马路口转弯之后,那家新开的小馆子,那来来去去的人,在街灯的光线下,影子忽长忽短。
这家小馆,就是一个家常菜的小馆子,一个店面,挤在中间,特别不显眼。路过的人,间或往里会瞟一眼,那几张白色的桌子前三三二二地坐着一些人,在窄窄的空间倒也显得拥挤了些,玻璃门上挂着“营业中”,门口的萤光板上写有几行文字:啤酒,龙虾。那下面画了几个啤酒瓶和一盆红红的龙虾,有些诱人。
那个夏天来临以后,才发现这个小馆,忽然之间出现在这条街上。等到若干年以后的某个夏天,或许又会忽然之间消失。
太平弄口的另一个转弯,是一家旧书店,陈旧得犹如与城市一样古老。那退却了光泽的木门,那木门上模糊不清的玻璃,让人永远看不清里面真实的世界,只是门口那盆有些疯狂生长的绿萝,才让人发现这个书店的存在。门的铜把手,磨得很光亮,反向旋转的装置,看起来有些别扭。
书店的两侧是一些时装店,婀娜多姿的模特身上是夏天色彩斑斓的衣裙,那沙滩上的躺椅上,时装杂志,墨镜和宽边太阳帽,装饰着整个橱窗,不同角度的灯光,让人一下子站在了海的这一边,那串串足迹往前伸展着。
旧书店里,只有一张长方形的原木书桌,四面都是旧书,从地上到墙顶,塞得水泄不通,连顶上那盏灯的光线都无法穿透出去,所有的光线都印在每一册书上,一层层地堆积着时间,用手一抚,可能一下子掉落了好几年的积累。
谁会在哪里等待,等待另一个等待的灵魂。
张国荣的歌从某个角落悠然地飘荡出来,声音还是多年以前干河街上听到的样子,谁来了在听,谁听了又走了。那一曲便弹尽尘世间,谁又唱得,谁又听得。
这个夏天随处可以乘凉。或在东山的智标塔上临风张望,试图看清那袁花龙山一隅,或在紫微阁下躲雨,那轰隆隆的雷声早已淹没西寺的钟鼓。或可以把西瓜沉到水井的最深处,冷得西瓜咔嚓咔嚓地打颤,或可以在紫薇冷饮室里点上一杯八宝汤,把午后时光慢慢浸泡着在冰水里,或在花里等你翩然而至,空调的冷水滴滴答答当成了雨季,或
在鹃湖的沙滩上等待波浪袭来,挖掘的一个个小坑始终不见螃蟹的出现,或独坐黄昏,等那菱歌清唱棹舟回,或种些玉兰,楼对青山映晚霞,或可以在南关厢,摇着蒲扇子,看着黑白的《天仙配》在城墙上变幻,或可以斜倚在会源桥上闲话家常,……。“新蝉嘶树上,小燕舞空中”,反正这个夏日是属于你的自由,天空里是各自的主张。
这个夏日也总在担心,能开花的都开了。一旦都挤在夏天,会不会挤爆呢?
那满城尽是一簇又一簇随风摇曳的紫薇花,那会源南街石臼里开了一遍又一遍的莲花,那李善兰公园挤满河池的莲花,那衍芬草堂里暗香浮动的花楸木,那洛塘河畔步道旁独自缤纷的玛格丽特花,那鹃湖南侧开了一场又一场的格桑花,那审山上漫山遍野的彼岸花,那工人路上遮天蔽日的悬铃木,那海昌路边一团一团火红的红桎木,那七夕节里少男少女手中捧着的玫瑰,那南关厢墙头宫灯上,旋转了一年又一年的牡丹,还有那围栏边一枝枝狗尾巴花,顽强地在夏日阳光里灿烂,摇晃着整个季节,……。这个夏日,连色彩都迷失在这个城市,涂抹得一天一地。
这个夏日我不想减肥,我要去大吃一顿。那阿华锅贴在吱啦啦的油水里催促着清晨的味蕾,那鲜美汤水在薄如蝉翼的乐乐烧卖里晃动,那蒸笼里的早阳南瓜馒头一个个若隐若现,那高阳桥下刚刚剥开流淌着肉汁的大粽子,那爆炒鳝片夹杂着鲜红虾肉的红鑫面,那端端正正嫩黄松粉和着红豆沙的鹅头颈,那鲜香汁多皮薄的阳阳汤包,那结实入味的郜家岭水饺,那杰杰咸菜鸡蛋拌面会拌得嘴巴天翻地覆,那煎得焦脆鲜美的小江水煎包,那四四方方外糯里鲜的松松方糕,那葱香四溢香脆可口的大饼油条,那酥皮馅足味美的老奶奶肉月饼,那麦香脆皮夹着生菜面酱的鸡蛋煎饼,……。关于这个城市所有的记忆都会慢慢淡忘,直至最后,只有舌尖还在一点一点辨别着故乡。
我开始在夏日里变胖,却又企图在思念里变瘦,这不停地反复,或许连自己也不记得自己的模样。这个夏天,谁去了远方,寻找乡愁,谁又在这里,印证旧事。在这个城市,彼此擦肩而过。我们往往在一次次靠近,又一次次远离,明明相见却又不知道彼此。是你开始遗忘,还是我选择了遗忘,或许都忘记了彼此的模样。
不如等那七彩霞光,在落日之后,在西山以西,在硖石里镂刻这个夏天的影像,那定会铭记于心。
总希望,这个夏季不要结束,总希望,自己不要老得太快,不然这个夏天谁可以陪着你呢?
“有个地方,有你
便不再陌生
有个地方,有你
于是成了梦绕魂牵的地方”
那个地方,有人说那是一个叫“硖石”的地方。
终于,我们又在雨天相遇,成就了这个夏天最简单的记忆,也成就了又一个硖石夏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