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们为什么会如此行事
我过去对控制型男人的看法毫不客气,认为他们愚钝、蛮横、不可理喻、冷酷无情。这都没错——不过,现在该说一说他的全貌了。细思控制型男人内心的动机,我们不难发现,他们虐待自己的伴侣不过是为了掩饰他对女人极度的惶恐。他们身陷对女人的爱的渴望和对女人根深蒂固的恐惧之间,始终无所适从。
这些男人和我们一样,都需要感情的关怀,希望被人爱,渴望安全感。作为成年人,我们靠身体的亲昵、感情交流和抚养儿女满足这些渴望。但对于控制型男人来说,这些渴望让他们感到恐惧。他们想与女人亲近这一正常的需要,又掺杂着担心她用感情将自己俘虏的担忧。控制型男人暗自认为,如果自己爱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会利用他的爱占有他、伤害他,最后又抛弃他。他一朝赋予了女人这些无上、神秘的权威,女人就会成为他心头的一大祸患。
为了打消这些顾虑,控制型男人往往下意识地压制他生命中女人的权力。他有一个隐秘的信仰:只要能打压女人的自信,她就能像自己依赖女人一样,乖乖地依赖自己。女人没了底气,不但离不开他,也打消了他担心自己被抛弃的顾虑。
所有这些强烈又矛盾的情绪,使得控制型男人的伴侣不仅是他深爱的女人,也是他的出气筒,是他恐惧、担心和仇视的对象。
说到亲密关系,“仇恨”一词既有爆炸性又引人争议,大多数人恐怕不喜欢用这个词,但也许只有这个词才能充分诠释控制型男人对伴侣态度中表现出的敌意、轻蔑和绝情。
深究控制型男人潜藏的恐惧的成因——他的童年经历,我们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行事。从他父母之间、父母和他之间沟通的方式,我们明白了他长大后仇恨女人的原因。
父爱和母爱,缺一不可
父母共同养育儿子,但也有着不同的分工。妈妈哺育儿子,安慰他,照顾他;父亲则帮儿子摆脱妈妈,免得他过于依赖妈妈。不过,控制型男人的原生家庭往往不是这样。爸爸要么一副冷面孔,要么唯唯诺诺,没办法让孩子脱离妈妈,因此孩子别无选择,只好将妈妈当作他世界的中心。
当然,这种局面不是父母某一方的责任。妈妈非但不能满足儿子得到愉快和滋养的需要,反而还千方百计地让儿子满足自己的需要。婚姻不幸的女性借孩子解决她们自己的问题。无论妈妈采取什么手段,严加管束也好,不闻不问也罢,最终都是同一种结果:儿子越来越离不开她。
长大后,他下意识地把依赖以及相关的矛盾和恐惧转移到他生命中的女人身上。控制型男人认为妈妈权力通天,处处管着他,不喜欢他,打压他,让他觉得自己无能,或者对他提出种种要求,他现在认为伴侣也有着同样的权力。
爸爸代替不了妈妈,影响不了儿子,只会给儿子的心头留下恐惧、感情脆弱的阴影。
父亲是个控制型男人
妮姬来找我挽救她和艾德婚姻的时候,我告诉她,如果艾德愿意参与治疗,效果会更好,而且见效更快。艾德一开始怎么也不肯,他认为需要治疗说明他没用。不过,失去妮姬的担心终于占了上风。咨询过程中,我发现艾德和妮姬重演了他军人出身的父亲和母亲的婚姻关系。
艾德的母亲出身工薪家庭,是个胆小怕事的姑娘。两人认识的时候,艾德父亲在她家附近的一座军营当兵。从一开始,艾德的父亲就对妻子颐指气使,有极强的占有欲。对男人和女人的角色,他自有一套说辞。从艾德记事起,他父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一个家总得有个人做主,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我。”
“只有像父亲一样,你才不用怕”
艾德是家中的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他从小就深刻地认识到,父亲在家中是绝对的权威,说一不二。一言不合,父亲就对妻子和两个儿子拳脚相加。他有洁癖,晚上回到家后,常常戴着白手套检查卫生。艾德回忆:
老天,他太凶了!他回到家,只要发现地板脏了,有灰尘,盘子乱放,他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连妈妈都不能幸免。如果家没收拾好,他会扇她耳光。谁也不敢回嘴,谁也不敢问他。你只能按他说的做。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但能把事情管理得井井有条——凡事只有一个理,他的理。你可别跟他讲道理,因为没有他不懂的,连学习方面的问题也不例外。如果你在家跟他谈政治方面的新思想,会被他一口否决。
小时候,艾德发现唯一稳妥的办法是学父亲的一举一动。他发誓:“等我长大了,我想对谁嚷嚷就对谁嚷嚷,想对谁吼就对谁吼,这样才像个男人。”
与许多父亲是暴君的孩子一样,摆在艾德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他要么学妈妈,也就意味着懦弱、无能,成为一个牺牲品(艾德的弟弟就是这样,他胆小怕事、多愁善感,从没找到过一份长久的工作,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跟妈妈住一起);要么学父亲,掌握权力和控制力。艾德选择了后者。他效仿父亲,压制和欺负别人。
“父亲的道理是唯一的道理”
在这种家庭长大的男孩只能通过父亲狭隘、僵化的规律了解世界。他不能探索新思想,形成不了自己的人生观点和态度,也不能犯简单的错误。只要胆敢违背父亲的观点,他就要受到严厉的惩罚。只要他与父亲的观点不一致,那就是他学坏了。在父亲看来,只要儿子有不同的声音,无异于忤逆。“你学着点儿,”他记得父亲常说,“我不会输。我说了算。我会打仗,我手段高明。”
暴虐的父亲会营造一个小型的独裁王国,在这个王国里,只容他一个人说话。谁要胆敢发表异议,他就会大发雷霆,严惩不贷。孩子不能违背他的意愿,没有他们发表自己的意见或感想的余地。这种高压制度难免让孩子窝下一肚子的火,而且从来得不到发泄,久而久之,越积越多。
“要控制女人,只能靠打”
除了严禁孩子跟父亲顶嘴或发表不同的意见,暴虐专横的父亲也给儿子今后如何对待女人树了一个“榜样”。艾德告诉我:
我可怜的妈妈受不了他。他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只要她不从,父亲就动手打她。有一次,他揪着她,一把把她扔出了门外。我一直替妈妈感到难过,因为她根本不是父亲的对手。
艾德从小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可以虐待女人,男人只有强势,女人才显得懦弱。艾德看着父亲虐待母亲,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心里也暗暗滋生出“瞧不起她”的情绪,因为她无力辩白,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控制型父亲养育的儿子从小就接受了父亲对女人的蔑视。他发现男人必须始终将女人捏在手里,还学会了掌控她们的手腕——恐吓、伤害和贬低她们。与此同时,要想获得父亲的认可,他就必须学会像父亲那样行事。
妈妈是受害者
对丈夫的施暴逆来顺受的女人扮演的往往是一个受害者的角色,她的一举一动更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而不是一个成年人。她将做母亲的职责推给了丈夫,孩子都交给一个成年人来看管,那个人就是父亲。但是我们都知道,父亲着实令人生畏。妈妈不愿履行妈妈的责任,她不仅剥夺了孩子的母爱,而且置孩子在父亲的淫威之下于不顾。
“女人的要求太过分”
我还记得她跪在地上,抱着我哭,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襟。那时候我还不到六岁。她哭哭啼啼地说爸爸对她有多不好,她心里有多难过。她哭得我心里难过极了。她说我才是她的唯一,只有我才真心爱她。我暗暗发誓,我要不惜一切努力让她开心。
艾德的这番话不禁令人感慨万千,他妈妈和他的角色和职责都颠倒了。妈妈反倒成了一个被吓坏了的孩子,要人爱护,她指望艾德保护自己、爱自己。
但一个小小年纪的孩子怎能处理得了妈妈放在他肩头的大人的问题?为了安慰妈妈,讨好妈妈,艾德努力过。他幻想着把妈妈救出父亲的魔掌。可当他没本事减轻妈妈的痛苦的时候,只能空留下深深的愧疚和失败感。艾德无力招架妈妈无止境的要求,唯有无助和无能的感觉笼罩着他。
与儿子调换了角色的妈妈往往向儿子传达了一个信息——他应该安慰、保护和照顾妈妈。她忍气吞声,但又明白无误地告诉孩子,她被困住了,苦不堪言;她说不定还告诉儿子,她照顾不了自己,如果儿子不爱她,她就没了活下去的意义;她也许病病恹恹、萎靡不振,经常酗酒,或者做一些自暴自弃的事。无论她用什么办法告诉儿子自己非常受罪,结果都是一样:孩子认为自己有责任让妈妈幸福、开心,他自认为应该拯救妈妈。妈妈强加给孩子一个他无力承担的责任,实际上是在他心中种下了怨恨的种子,日后他会转而对女人发脾气。
“妈妈不能没有我”
艾德至今还在照顾不能自立、孤苦无助的妈妈。艾德十二岁那年,父亲有了新欢,抛下他们母子三人,一走了之。此举给他们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而且也切断了他们的生活来源,无奈之下,艾德承担起父亲放弃的责任。直到现在,妈妈还在靠艾德接济自己和小儿子。艾德下面的一段话,无意中让我知道他对妈妈有多恼火:
总得有个人照顾他们吧。如果父亲没离开,又是另一种情况,但她始终没能跨过那道坎儿,所以我只好来管他们。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她连掌管家里的吃穿用度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经常要过去看看有没有被断电。有时银行打来电话,说她又开了空头支票,我还得过去给她收拾烂摊子。
尽管艾德把妮姬当成了妈妈的替罪羊,但当我指出他妈妈才是他脾气暴躁的根源时,他却百般抵赖,因为承认这一点会让他觉得非常内疚,他只好冲妮姬发脾气。妮姬的说法证实了我的观点:
我真怕他过去看他妈妈,因为每次他回来后,不出一个小时就会发一通无名火。当然,我不敢说他其实是生他妈妈的气,不是因为我。也许他应该让她自己解决问题,而不是拿我撒气。
不能拯救妈妈于水深火热,艾德从小到大都觉得自己没本事、没能耐。操纵包括妻子在内的每一个人,成了他补偿自己深深的无能和无助感的手段。
如果一个妈妈过分依赖儿子,那么她其实是造成儿子日后对女人的需要感到恐惧和痛恨的根源。只要女人对他表露出痛苦或需要,他的第一反应很可能是厌恶、愤怒和蔑视,因为她让他想起了母亲的过分要求,让他觉得力不从心。
“天下女人都自私”
由于母亲的精力多半用在解决自己的痛苦上,几乎无暇顾及孩子的需要,因此孩子就一直得不到母亲的支持、爱护、指引和肯定。
只要是孩子,都渴望一份安全感,渴望得到父母的保护和爱。他们长大成人、独立自主需要父母的首肯。一个人只有在小时候依赖的需要得到了满足,长大后才能独立。如果依赖这个需求得不到满足,那么他们心中会形成一个空洞,这种空虚的感觉将伴随他跨入成年。
艾德最初指望妈妈爱护自己,指望她满足自己的一切需求,而妈妈却连自保都做不到。父亲凶神恶煞,他也不敢去求他。艾德从父母那儿得不到这些需要,但并没有就此罢休:他将这些需求带入了成年生活,尤其是带入了恋爱和婚姻生活。作为一个成年人,他迫切希望伴侣能满足自己童年时的缺失。
别说妮姬,恐怕任何一个女人都满足不了艾德这些由来已久的需求。不过,由于他情感发育受到了影响,他并不能认识到这一点,于是他心情低落,看她不顺眼,对她大失所望。在他看来,这些感觉恰恰证明他对她不好,是她罪有应得。
经济拮据、受丈夫伤害的母亲往往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是她把孩子当作替罪羊。她不仅不保护孩子免受暴虐的父亲伤害,还把他推到自己和丈夫中间,把他当作她的挡箭牌。
控制型男人是这样造就的
查理来我这儿咨询前,经历了三段婚姻。他和三个兄弟姐妹都出生在美国田纳西州东部。他父亲是一个有闯劲、有抱负的男人,从一个小木匠一路打拼到一家生意兴隆的工程公司的合伙人。查理的妈妈出生在乡下,家境贫寒,好不容易读了一个学制两年的大专,毕业后做了一段时间的会计,一结婚就辞去了工作。她丈夫脾气暴躁,把她当孩子管。久而久之,她心烦意乱、焦躁不安,遇上丈夫对自己动口又动手时,她常常拿孩子做挡箭牌。
“女人信不得”
我爸是个霸道、蛮不讲理的人。他经常在手边放把笤帚,如果你哪天犯了错,该做的事没做,他就拿笤帚杆儿抽你的脸。更糟糕的是,他让妈妈来安排我们做什么,可她经常忘了跟我们说。爸爸回到家,会问我们为什么没做。我们只好如实回答,说不知道要做什么,他就会扭头质问妈妈:“你没跟他们说?”结果妈妈却说:“我当然告诉他们了呀!”然后他会将我们一顿好揍,骂我们污蔑自己的妈妈撒谎。她出卖了我们,害得我们挨爸爸打,她自己却袖手旁观。后来我工作了,她又悄悄地偷我的钱,因为她怕爸爸骂她,说她不会过日子。她就像个无能的孩子,跟她比起来,我更像个家长。
幼稚、情绪反复无常的妈妈不仅需要查理照顾,还经常出卖他。她为了自保撒谎,导致查理经常挨爸爸的揍。这让他从中悟出了一个道理,女人无用,靠不住,不值得信赖。久而久之,他心中积满了无法对妈妈发泄的怨恨。
孩子对父母的期许不尽相同。但无论如何,母亲应该保护孩子才是,孩子犯了错也应该帮孩子挡着发火的父亲。父亲是一家之主,挣钱养家,解决家里的矛盾和冲突,制定家里的规矩和制度——这一角色往往赋予他至高无上的地位,不论他表现如何,孩子都要尊重他,死心塌地地爱他。许多受过虐待的孩子往往怪罪他们的母亲,而不怪虐待他们的父亲。一个格外认同父亲的孩子很难从父亲身上挑出毛病,哪怕父亲蛮不讲理。挨父亲打,母亲却不能袒护自己,男孩往往会迁怒于母亲,因为母亲是一切爱和安慰的源泉。
长大以后,查理特别喜欢像母亲一样没用、孤苦无依的女人。他下意识地要挽救她,了却他幼年没办法实现的心愿。不过,他的拯救欲望却伴随着同样强烈的,想要报复自己小时候母亲给他造成的伤害的欲望。作为一个成年人,他现在可以实现埋在心里的欲望了,因为他现在不仅能挽救一个女人,还能把她攥在手里:
我的第三任妻子身高一米六三,体重大约四十五公斤。她一贯胆小怕事,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我估计她只要树立信心,一切问题都能解决。所以我要鼓励她,给她信心。我要拉她一把,然后她会对我感恩戴德,永远爱我,我们一起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
查理对母亲的怨恨和需求都转移到了他心爱的女人身上。只要这个女人扬言要与他分手,就会点燃这种矛盾的感情:
每次她没按我的要求做,或者想疏远我,我都要让她问心有愧,我会说:“我不惜时间、精力帮你。你怎么能狠得下心说和我分手,你这个笨女人!”嫌弃她的时候,我会说:“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你这个废物,就会哭鼻子!”我不会动手打她,但我会用话语攻击她的软肋。她有什么短处我都清楚,我会揭她的短,刺她的痛处。我有办法让女人认为自己渺小、无用,离不开我。
查理认为,所有女人都和妈妈一样,有可能伤害、背叛和抛弃他,他认为变着法儿报复女人、给她们敲敲警钟并不算过分。查理的父亲给他树立了一个畸形的榜样:
十八岁那年,我第一次结婚,我的婚姻观是男人掌权,男人可以不讲理,女人则是哭哭啼啼地提要求,做保证。
母亲大包大揽的时候
父亲是控制型男人,儿子长大后也成了控制型男人不难理解。但耐人寻味的是,在父亲委曲求全,母亲强势、独揽大权的家庭长大的孩子也会成为控制型男人。男孩瞧不起女人,并不只是效仿父亲。如果母亲管得太严,过度溺爱,他长大后也很有可能是一个控制型男人。
受害型的妈妈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强势的母亲却又管得太多。这种女人独揽大权,家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她都要管。凡事她都要插一手,为的是让一家人明白,只有她才能解决问题。她放不下自己的孩子,孩子长大成人了,她还不肯放手。她如影随形,过多地干涉儿女的生活,卡罗尔的丈夫本的母亲就是这样。本五十刚出头,是位事业有成的财务人员。本的父亲是家服装厂的样板师,平时沉默寡言,总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本小时候,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说了算。嫁了个窝囊废的丈夫,本的母亲于心不甘,她把一腔热情都投在了小儿子身上。为了拴住儿子,她什么都要管,儿子人到中年了,她也不肯放手。卡罗尔告诉我:
她一天至少要打一次电话,有时候甚至一天三四个。她每个星期天都要我们过去,想方设法地打听我们家的大事小事。本一向顺着她,从未拒绝她掺和我们的生活。
儿子不同于女儿,女儿跟母亲走得近,可以从母亲那儿学会如何做一个女人;但要想长成一个成熟的小伙子,儿子必须要离开母亲。父母爱孩子的唯一目标是让孩子能独立展翅高飞。母亲要认可儿子追求独立,一旦他需要,就鼓励他离开自己,还要教会他生活的道理。如果母亲愿意让儿子确立自己的身份,允许他冒险、犯错,在他需要自己的时候,随时出现在他身边,那么她就是在培养一个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信心的男子汉。
然而,控制型的母亲偏偏什么都要管,让儿子觉得自己无能、无助,这样就压制和扼杀了儿子的成长。
“女人会摆布人,让我觉得无能”
应我的要求,在杰姬接受咨询期间,马克也来接受辅导。他说他和母亲的关系,从一开始是就为了争取自由和独立的博弈。马克的父亲是位工程师,经常出差,马克的母亲特别溺爱儿子。马克说:
我小时候,只要她不开口说我该怎么做,我就大气都不敢出。放学一回家,我就得练小提琴。如果我想出去玩一会儿,她不是说太冷,就是说太热。我真要出了门,她会拿着我的毛衣或手套,跟在我后面挥着,满大街地追着我。丢死人了,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至今走到那条街,都仿佛还能听见她在我的耳边唠叨:“马基(马克的昵称),你忘了穿毛衣了。马基,你还没练琴呢。马基,马基,马基。”
与马克见了几次面后,问题渐渐暴露无疑,他母亲不再是一个对孩子关怀备至、爱唠叨、人畜无害的妈妈。她侵犯了儿子人生的各个方面,甚至想代替儿子去活。
小时候,马克请朋友到家里来玩,他母亲硬是要始终在场,还要制定游戏规则,她始终不离左右,监督他们的一举一动。她还管马克穿衣、吃饭,交什么朋友,看什么书。马克离家上大学前,他人生中的事务一概由母亲定夺。马克做的事只要违背了母亲的意愿,一准要接受母亲喋喋不休的教诲,有时母亲甚至会以死相逼。
她会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这不只是“妈妈是权威”,倒像是“妈妈无所不能”!
马克的母亲凡事都要管,不让他主宰自己的人生。因为母亲横插一手,他从没有表现自己能力和效率、独当一面的机会。
连小孩子都有犯错、体会新事物、以自己的步调探索周围世界的空间,但马克的母亲却主宰着他的一切,结果动摇了马克的自信。成年后,他认为女人个个都是恐怖、歹毒的魔头,处处管着他,剥夺他男子汉的权力。结果,他与女人的关系成了权力的斗争。
“我有权自作主张”
人的一生中,挫折和失败在所难免,能有礼有节地对待挫折和失败有助于我们清醒地认识自己和事实。父母教我们应对失败和挫折的方法,让我们摒弃“一切需求或愿望始终都能得到满足”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如果一个孩子的希望落空,父母会告诉他“人生中会有许多挫折,但我们要学会接受它们”,这是教孩子面对现实,接受现实。
控制型母亲对儿子生活中的一切都大包大揽,妨碍了他学习独立的过程。儿子体会不了必要的挫折和失败,日后就难以应对人生中大的失意。在一次辅导中,马克告诉我:
妈妈以前不问前因后果,就会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没做错。”她常常会一下跳起来说:“他们干什么了?是他们惹的祸,对吧?”依我看,就算我开枪杀了人,她也会说错不在我,怪只怪人家挡了子弹的道。
如果不给孩子面对挫折的机会——比如先哭,然后处理情况,接着再玩——而是由母亲在一旁一手包揽,不让他吃哪怕一点点苦头,长大以后,他恐怕连最起码的挫折都应付不了。
母亲始终不让儿子吃哪怕一点苦头,实则是给他传递了如下几条讯息:
●你不必承受挫折。
●不论你做错了什么,始终有人为你解决。
●你天生是过无忧无虑的生活的命。
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不良讯息给了小孩子一种无限的优越感:他渐渐形成一种认识,只要是他想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
这种教育方法看似为了孩子,让孩子过着舒适、无忧无虑的生活,但其实是害了他。母亲事事都管着儿子,舍不得他吃一点苦,把儿子拴在身边,等于让他形成了这样一种认识:没了女人他活不了。这种做法让孩子产生了极强的依赖感,而且他会认为自己的伴侣也有和母亲一样的本事,对他管头管脚、发号施令,关键是让他觉得自己没用、心虚,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如果孩子有一位可以效仿的、强悍的父亲,他也许能树立信心,摆脱强势的母亲,可惜大家都知道,强势的女人嫁的往往是唯唯诺诺、懦弱的男人,很难给儿子树立一个代替母亲的榜样。
父亲是个小男人
暴虐的父亲吓坏了儿子,把儿子赶进了母亲的怀抱;窝囊废的父亲因为孤僻、不近人情,也把儿子赶回了母亲的怀里。两种父亲都不能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帮孩子摆脱母亲。
懦弱的父亲一贯是个和事佬,一见到家中有了矛盾和问题,立即成了缩头乌龟,躲进自己的世界。
“男人斗不过女人”
马克八岁那年,父亲不再出差了。马克开心极了,他一直盼着父亲经常陪自己,现在他终于待在家里了,可依然没时间陪他玩,马克伤心又失望。
他要么成天上班,不见人影,要么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出门。他每天至少要躲进那间屋子一次吧。妈妈追上去跟他吵架,他却认输,上楼待着。他经常在那儿一待一整夜。妈妈找他碴的时候,他干脆跟谁都不说话。
只要和妻子发生矛盾就躲开,马克的父亲向他灌输了一条“真理”,女人强势的时候,男人是斗不过她们的。
我这里讨论的不是天性内向、矜持的男人,轻言细语的男人显然也能和家人亲密相处。我说的是窝囊废型男人,他叫人捉摸不透,拒人千里之外;他一贯不与家人交流;他有一位强势的妻子,只要与她发生矛盾和冲突,他就直接躲得远远的。
有人总把这种忍耐和躲避理解为男人的宽宏大度。忍耐也是应对妻子发威的一个办法。窝囊废型丈夫往往对妻子窝了一肚子的火,他非但不好好地发泄愤怒,反而以沉默、冷战或逃避来惩罚她,儿女们往往也跟着遭殃。这几招有效地保护了窝囊废型的丈夫,但同时也伤害了家人。忍气吞声的男人不肯沟通,常常让想与他沟通的人因无从下手而气恼和狼狈。
强势的母亲大事小事都要管,孩子最终会转向父亲,从那儿学几个对付她的招数。忍气吞声的父亲不肯面对强势的妻子,不仅放弃了教会儿子如何解决矛盾的责任,而且巩固了儿子认为女人都爱管闲事、威吓人的观点。小孩子会想:“你瞧,我爸都受不了我妈,不敢回嘴,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种做法给本来就觉得自己没用、不能自立的孩子雪上加霜,为他长大成人后和女人的相处蒙上了一层阴影。在马克和本看来,妻子只要露出想有些权力的端倪,就威胁到了男人的安全感。连她们轻声细语地提出异议,都被他们看作是女人企图控制他们。
有个强势的母亲,又迫切希望控制女人的男人,往往会喜欢上与自己母亲性格截然相反的女人。不过,这种男人往往受女强人青睐,他在与她相处日久后,会逐渐把她变成一个胆小怕事的女人。他要做的是改写原生家庭的历史,造就一个“光鲜”的新版本。如果他能管住一个女强人,就等于证明了比起父亲,他更像个男人。他打赢了一场父亲不敢去打的战役。
父亲忍气吞声、母亲强势,父亲暴虐、母亲受虐待,是控制型男人成长的最常见的家庭背景。不过,还有其他抚养儿女的方式深深地影响着一个男孩日后对女性的态度。
脾气暴躁型母亲
采用暴力、冷漠和严厉惩罚对付儿子的母亲只会让他觉得无助、没用和恐惧,让他相信:你娶了一个女人,就得忍受她的伤害。
珞琳记得奈特说过,他小时候,母亲经常粗暴地对待他:
他以前经常对我说,有一次他把脚翘在家具上,他妈妈一把刀就扔了过去。他也说过他妈妈动不动就无缘无故地拿皮带抽他。他把书丢在地上,或者把毛衣落在了学校,都免不了要挨揍。他给我的印象是,他整个童年都生活在极度的恐惧中。
无论奈特的母亲对他有多刻薄,他始终都离不开她,都指望她来满足他童年的需要。与受虐待的孩子一样,母亲的刻薄非但没把他推走,反而让他对母亲表现出强烈的依恋,期望母亲给他爱和慰藉。
父亲是女儿人生中出现的第一个男人,母亲也是儿子人生中出现的第一个女人。如果这个必不可少的重要女性带给他的是无尽的恐惧,日后他会对女人产生深深的仇恨和强烈的需要。
不闻不问型母亲
不闻不问型母亲冷漠自私,与强势的母亲恰恰相反,但两个极端的结果却极其相似。强势的母亲不许儿子经历挫折,儿子日后掌握不了应对挫折的技能。不闻不问型的母亲却伤了儿子的心,伤口难以愈合,因此他长大后也应付不了人生的挫折。
葆拉介绍了丈夫格里的成长环境:
格里从小体弱多病,不是肺炎就是哮喘,到了十多岁身体才有所好转。他说他经常卧病在床,有一次他一躺就是一年多。他需要悉心的照料和爱护,谁知他妈妈只是偶尔看一眼他。他说他多半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时间长了,他开始给自己编造一个个美丽的白日梦:妈妈进来看他,给他带好吃的,为他读故事,等等。他经常说她有多好,她有多爱他,但这跟我认识的那个女人根本对不上号。他妈妈对人冷漠,连对几个孙子孙女也不例外。我想象不出她是格里向我描述的那个女人。他似乎也摇摆不定,一会儿说她千好万好,一会儿又恨得咬牙切齿,说她对自己不管不顾。前一秒钟他还对我嚷嚷:“你这个自私冷漠的女人,跟我妈一个样!”没过一会儿,他又说她每个星期天早上怎么给他做华夫饼干。他终于告诉我,父亲发酒疯打他的时候,他妈妈却袖手旁观,不肯出手拦父亲,不肯护着他。十五岁那年,他妈妈生了个女儿,突然母性大发,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了女儿身上——反正格里是这样认为的。他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妈妈不爱他。他千方百计地讨妈妈欢心,希望找回那份遗失的母爱,可惜她无动于衷,对他漠不关心。他研究生毕业时,她连一张贺卡都懒得寄给他。我知道,那件事伤透了他的心。
格里在梦中塑造了一个妈妈,营造了一个亦真亦幻的童年经历。长大以后,他认为女人一个个都冷漠、自私、靠不住,同时他又认为理想的女人应该乐善好施、抚慰别人受伤的心灵。“好女人”应该一心只想着他,围着他转。稍有差池,稍微漠视他的需要,都会揭开格里无助和无人疼爱的旧伤疤。
结婚后,只要葆拉关注她自己的需求和希望,格里就如临大敌,认为她想着自己,无异于抛弃他。葆拉告诉我:
我五年没回过娘家。那天母亲叫我回家看看,连路费都不用我出。格里一路吵到了机场:“你要抛下我了!你知道没人过问是什么滋味吗?你不是不知道,我小时候,我妈经常对我不闻不问,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可你不顾我的感受,你一点都不在乎!”他说得我好不内疚,最后都没回成娘家。
我们在第四章也看到了,格里连孩子的醋都吃,说葆拉只顾孩子,不管自己。
童年时,格里连最基本的需求都得不到满足;长大后,他连些微的挫折也不能承受:
什么事都能惹他发火,而且始终是我的错。有一回,他开车出门,车没发动起来,他就把钥匙摔在我身上,吼道:“你这个蠢货!都是你干的好事,平时不好好保养这辆车!”其实我从没开过那辆车。那是他的车。
格里发脾气跟车没关系,这事勾起了他心中的往事,让他想起了童年时母亲对他不管不顾的经历,以及他经受的种种挫折,他把葆拉当成了出气筒。
“懦弱可耻”
除了对儿子冷漠、不闻不问,让儿子郁郁寡欢,不闻不问型母亲往往因儿子提出的一些正常要求而惩罚他。这让他从中总结出一条道理:他的需求不可理喻、十分可耻。于是他千方百计地掩饰自己的脆弱。许多控制型男人往往靠欺负女人炫耀自己的男子气概,同时掩饰自己的脆弱。
他还由此总结出一条逻辑:如果他自己的需求不可理喻,那么伴侣的也不能例外。因为这些要求又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因此他必须一口否决。这也是为什么控制型男人对妻子的情绪低落,甚至身体不适格外敏感的原因。
不闻不问型母亲也好,脾气暴躁型母亲也罢,她们的冷酷和漠然对儿子造成的伤害、屈辱贯穿了儿子的整个童年。这两种类型的母亲一手培养了控制型男人。这时候,如果有位好父亲出面压一压母亲的不当行为,恐怕会有一个截然不同的结果。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奈特的父亲生性孤僻,几乎不与儿子交流;格里的父亲是个暴虐的、动不动就发酒疯的酒鬼。伴随格里和奈特成长的是一种极度的空虚感。长大成人后,他们始终在寻找一个自己从未拥有过的温柔体贴的好妈妈。
有其父必有其子
否认或压抑并不能抹杀强烈的情感,恰恰相反,这种行为只会让怨气越积越深,最后迁怒于人。
查理后来才明白,他成年后对女人的火暴脾气源于从童年起对母亲由来已久的积怨:
妈妈对我的管控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我记得她能让我在椅子上一坐几个小时,一动也不许动,方便她看着我。她常说:“你敢从椅子上下来试试。”我要是走到了门廊,她又开始嚷嚷:“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离开我的视线!”我只好又坐回椅子。我只觉得肚子紧绷,跟水泥做的似的,我头疼欲裂,神经突突跳个不停,好像随时会从椅子上掉下来。
查理迁怒于自己,继而又转化为身体反应。与其直接对母亲发火,还不如头疼、肚子疼好受些。渐渐地,每次他一生气,身体都有类似的反应。在辅导初期,发现身体的警示征兆和自己行为之间的联系后,查理特别激动:
我一向是这种感觉,腹中一紧,脑袋又像小时候一样突突乱跳。现在我明白了,那是我心魔挣脱束缚的征兆,我不是恶语相向,就是想办法树立我的权威,教她明白这个家谁说了算。
查理每次生气,都会对妻子发泄一通,就像小时候想对母亲发火一样。他这么做不过是想算过去的旧账,只是找错了对手。
控制型男人天真地认为,他冲妻子发火是因为她做得不好,找妻子的碴儿要比追溯自己愤怒的根源简单得多。再说他自认为对妻子发脾气天经地义。这种自以为是一部分源于他小时候的经历,但很大一部分其实是源于我们的文化传统。
男人压迫女人的文化渊源
如今,关于女性权利和男性特权的法律法规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许多男人依然坚信,男性的魄力取决于他们主宰和控制女性的能力。
我们的文化传统将女人描绘成男人敌视的目标,更加巩固了这一观点。文学作品、电影、电视剧中,女人是挡箭牌、陪衬品和交换的筹码,女性频频遭到强奸、殴打和枪杀。色情作品意味着女人天性撩人心魄,男人对其施暴或强暴都不为过。
在成年后对女人又恨又怕的控制型男人看来,这些文化内涵无异于给他们肆意欺负女性开了一张许可证。从《圣经》开始,将女性说成邪恶、罪孽之源的文化让控制型男人有充分的理由痛恨、戒备和辱骂女性。用心理分析学家卡伦·霍妮(Karen Horney)的话说:“男人一贯乐此不疲地为自认为吸引女性的暴力行为开脱。”
除了妖魔化女性,这种文化还为男人树立了一个英勇神武的典范,要男人强大、独立、刚毅、主宰天下、不讲儿女私情。当然,他一定不能惧怕或依赖女人。恐怕谁也达不到这个标准,因为它容不得普通人的情感和需求。对从小渴望女人的爱却又偏偏得不到的男人来说,这个标准无异于一纸空谈。
婚外情
格里长大后,他渴望女性关注的需求发展成了道德沦丧的行为。他借心理医生的职务之便与许多女病人发生性关系获得控制权。格里将这看作缓解对女性安慰的渴求的途径。
与此同理,许多控制型男人指望婚外情填补他们永无止境、童年时想得而得不到的母爱。
不过,了解控制型男人发展婚外情的根源并不足以抚慰妻子的心灵创伤。妮姬发现艾德出轨,是在他运动外套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女性内衣的收据。她告诉我:
无论我做什么事,见什么人,他都要吃醋,说我跟人家有私情,后来我发现他出轨了……我收拾东西打算回娘家,连话都不想跟他说。
艾德的行为是典型的嫉妒心和占有欲作祟。许多发展婚外情的控制型男人想当然地认为妻子也与人有染。他越是内疚,越是将罪责推给妻子,把对方说成一个坏人,从而减少为自己的行为承担的责任,因为他认为妻子也愧对自己。
婚外情改变不了控制型男人抓住妻子不肯放手的秉性。
艾德回到家,见我当真要走,顿时六神无主。我这辈子也没见过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块头警察哭成那样。他像个孩子似的,哭着向我求饶、认错。我心软了。他发誓,只要我不走,只要我给他一次机会,他就跟那个女人一刀两断。我给了他一次机会,没有离开。
在艾德看来,妮姬代表了他的母亲。他不能放走眼中这个爱护他的女人。
艾德千方百计地瞒着妮姬,但其他控制型男人却不想费这个力气。比如说奈特,竟然明目张胆地跟他手下的女雇员们勾勾搭搭。珞琳告诉我:
我最恨陪他参加公司的宴会,因为我还得装作没看见他向他的“心上人”献殷勤。他始终把我一个人晾在一边,人家都盯着我,他却跟这些女人跳舞,当着我的面跟她们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太丢人了!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奈特借婚外情惩罚和羞辱妻子,同时也满足了自己心理和生理的需求。
还有些控制型男人靠婚外情树立自信,好让自己不再害怕没女人陪。在他们看来,婚外情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出轨源于诸多因素,但控制型男人并非个个好色、不忠。对于出轨的男人来说,婚外情往往是他们解决童年时恐惧、需求和矛盾的另一个方法。
依赖和担心被抛弃
上文讨论的男人成年后对女人矛盾、纠结的心理,多半源于他们童年时与母亲的关系。我们也分析了他们是如何将这种情绪转嫁到伴侣身上的。当他们这样做的时候,渐渐相信自己和离不开母亲一样,离不开他的伴侣。
这种依恋的本质是唯恐妻子会弃自己而去。他害怕又像从前一样孤独、无从应对,害怕种种渴求让他不知所措。年龄上,他是一个成年人,但心理上,他依然是那个战战兢兢的孩子。
控制型男人对妻子采取的种种控制手段,无非是因为他生怕被妻子抛弃。为了打消这个担心,哪怕用尽各种手段也在所不惜。为了打消自己的顾虑,寻一份安心,他不惜摧毁妻子的自信,将她控制在手心,免得她抛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