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五岁时,因为我经常扯着嗓子问我妈钟点,我爸于是用硬纸做了一个手工钟表,把我拉在桌边教我看表。他应该是觉得烦,当时我一下子就感觉到了。
小孩的情感很发达,心思,也足够细腻。
一个小时后,他指着十一点问我:“说一下,这是几点?”
“一点!”
“啪!”一个重重的巴掌甩到了我的脸上,我被打蒙了,反应过来时很快便感觉到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在眼泪蹦出来之前,我听到了我爸愤怒的骂声:“教了半天也学不会,这么蠢的东西,根本不是我儿子!”
记忆中那是我第一次挨打,屈辱压过疼痛,天生的反抗性格促使我一把拿起我爸做的手工钟表,三两下撕成碎片后直接扔在了他的身上:“你自己认去吧,我再也不认了!”
没看到他的表情,我一口气跑到了爷爷家,说完事情的经过后,我哭着立下了誓言:“我爸根本不喜欢我,我再也不想回家了。”
后来不知道事情是怎么解决的,但往后我爸便再也没有打过我了。上小学后,为了图方便,我和爷爷住在了一起。爷爷很宠我,退休工资的大部分都用来给我买玩具和零食。
也就是从那之后,我逐渐觉察到其实爸妈一点都不爱我。我想要什么,爷爷都会买给我,我爸妈反而经常因为买东西和爷爷发生争执。
“他还小,不能什么都惯着他!”这是我爸妈的理由,在我听来意思其实很明显——不用那么在乎我。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我都很气,觉得他们根本就不把我当回事。
直到有一天,邻居当着我爸妈的面逗我时说了一句话,我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个人钻在被窝里嚎啕大哭。
那句话是:你是你爸妈从收破烂的地方捡来的!
02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逐渐印证了这句话的真实性。
我过年收到的压岁钱,我妈都要过去了,嘴上说要给我攒起来,其实是给亲戚家孩子返回去了;
我考试考第一名,爷爷奖励我一百元,晚上回去因为只剩一半,爸妈当着爷爷的面把我狠狠教训了一顿;
强烈的反差让我越来越喜欢和爷爷在一起,那时候刚好流行动画片《葫芦娃》,里面的情节简直就是我自己的故事:身边只有爷爷的疼爱,我决定自己要奋起反抗,最后打败“妖精”。
……
现在回头再看时,小时候这一系列的心理活动都很傻,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才明白过来的,仔细想时,爸妈应该也因为我那时候的不懂事,操了不少心。
他们不愿意什么都给我买,原来确实是怕我被惯坏;
他们过年时收走了我的压岁钱,也是怕我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
他们经常骂我教训我,全是希望我可以变得更好。
但这些多年之后才明白的感情,那时的我根本无从得知。年幼的心,只分是非,哪懂长远。
前年暑假回家,我妈批评我乱花钱时,我回了一句:“妈,都是我自己赚的,也没花家里什么钱。”结果我妈听完就哭了,说我没良心,从小到大上学的钱,都是她和我爸辛苦赚的。
当时只想证明独立能力的我,瞬间慌了,半天才把我妈哄好,也就是那天起我才明白:原来我们随口的轻描淡写,落在他们心里都是惊天动地。
这样想来,小时候的我,是不是比现在混蛋一百倍?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说的应该就是我这种从小不懂事还喜欢胡思乱想的人吧!
03
前些天读书时,我学到了一个概念,叫“锚定效应”,说我们平时在做决定时,很容易受第一印象或最初信息的影响,它们就像沉入海底的锚一样把我们的思想固定在了那里。
这个效应也可以套在我身上,小时候我觉得爸妈不爱我,所以之后的多年,我更喜欢和爷爷待在一起。
回头再看时,这个选择里其实暴露了两个问题:
第一,爱这个东西本身很复杂,阅历不够,理解不透;
第二,人的选择是基于见识而做的,见识是什么水平,选择就是什么水平。
尤其第二点,想想就可怕。
相信很多人也和我一样,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慢慢明白了父母对我们的好,原来那些年的批评、督促,挂在嘴边的”穿秋裤“,响在耳边的所有唠叨,都是他们毫无保留,甚至有点笨拙的爱。
什么时候开始懂的呢?
应该是自己认真去爱一个人,然后魂不守舍失去自我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真正明白的呢?
可能是为人父母后,变成了自己父母曾经和现在的模样。
然后才开始往家里多打电话,才开始珍惜父母的好,开始喜欢父母的唠叨,开始怀念自己还是个宝宝的时光。求求你,时光,再走得慢一些吧!
去年朋友的母亲去世了,他今年和我们聚会时再提起,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在泣不成声中,我记得他说了一句:“我妈走的时候,我才懂了她的好……”
他曾经,也以为自己是捡来的。
04
今年我给父母打电话的频率增多的,也更喜欢听他们说话了,他们送我时我第一次真正有了不舍,想到他们,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早前,心理物理学家发现:人们对相对差异非常敏感,对绝对数值则不怎么敏感。所以很多在外面吃了苦的孩子,才想起了在家时爸妈对自己的好。
以前为什么感觉不到呢?全是因为他们的好,一直没有变动,基调定那么高,我们早已习以为常了,甚至不加理会了。
没有真正付出过的人,不配谈爱;而真正付出后的人,才知道毫无保留的不易与心酸。
因为真正愿意对我们毫无保留的人,这辈子,其实就那么几个。
后来的后来,我的脾气越来越小了,再有人愿意语重心长地批评我时,我都会加倍珍惜。就像小时候村里的大爷和我说的那句话:以后等你上了社会,撅起屁股来都没人愿意打你。
话糙,但理不糙。
不在乎,根本不闻不问,所有看似严厉的批评和指责,其实都是希望我可以更好。
写到这里,突然有点难过了,也有点写不下去了。
万水千山走遍,回看当初时,才发现最真实的家长里短。
“爱”字一共十画,每一画,都是希望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