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爱情

        厨房，我爸：“这个罐子是什么干嘛的啊？”

      我停下削苹果赶紧搭话，毕竟我爸脾气不好：“给我看看……我不知道欸，不是我放的”

      “想起来了，酱萝卜罐，肯定是你妈想要把那罐大的分出来，搁这儿就忘了，这个人真的是……”

      我妈应声而入“我就说我刚刚要来拿什么东西来着，狗一叫我去看了一眼就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什么时候记得过？这脑子真的还怪狗……”我爸讲话就是这么欠，是女儿也没用，我照样想打他：“我这年纪也天天不记得了，这么点事儿感觉你们也能吵起来”倒是我妈一点没事儿，开开心心拿了罐子就又回冰箱边上去分装它的萝卜了。

      这就是我家的日常戏码，做菜淡了咸了要嫌弃，睡觉早了晚了要嘀咕，东西带了忘了要唠叨——暴躁爸爸和没脾气妈妈。我常常怼我爸，那你自己来啊！我爸能骂我一头狗血，然后他再骂骂咧咧去做菜，不情不愿去干活。

        小时候我们家不能叫普通，甚至可以叫穷，电视机，电话都是滞后同学家起码两三年才会安排上。自卑吗？会的，谁还没有点小虚荣心呢？不过有一件没办法跟同学炫耀的事我始终很得意——我爸妈从来不吵架。这个记录到现在我30岁了，依然保持着。你要说日常多恩爱，我也从来没见过。礼物啊甜言蜜语啊那是完全没有的，连日常碰到个纪念日生日稍微的仪式感都没有。可我爸干什么我妈都一起扛着。当初还上班的时候，两个人都各自去工厂。后来我爸心血来潮说不想上这憋屈的班了，去弄点田种种地，承包个山头挖挖笋或者种点东西。行，两夫妻齐齐辞职，30来亩地，夏天农忙暴晒，我爸身体差，其实干不了太多重活，我妈一点不娇气比我爸干得活还多，两个人回家晒成炭累到喘，暑假的我就负责买菜做菜做家务，也不敢哔哔，毕竟那种累写在脸上肉眼可见，所以我一直说我的厨艺巅峰是在初中时期。夏天种地，冬天挖笋，春秋种果树，我爸在那段时间还落下了肌肉劳损拉伤的毛病，有一个暑假还因为身体状态差，爱每日小酌一杯解乏的他竟然喝成了肝硬化住院了，我妈白天去干完家里该干的活，傍晚做好饭带去医院看我爸，晚上就陪床睡着，第二天一早继续回家干活。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我妈的小身板过于坚强。那时候并没有形成三观的我觉得农民这个职业挺卑微的，脑中不解的问题一堆堆为什么我爸妈又累又苦还没赚多少钱？以及，为什么我爸脾气这么臭，又没那么会赚钱，也不太宠我妈，我妈一点脾气没有无怨无悔？

        原因我至今都不知道，只知道我妈比我爸大两岁，七八十年代两人就自由恋爱还姐弟恋了，当时我外婆家还不喜欢我爸，觉得穷小子没前途，但我爸还挺能耐的，就是要跟我妈在一块儿。我妈也硬气，基本可以说是跟家里闹掰了跟我爸就结婚了。我妈曾经跟我说过，年轻的时候她也是个暴脾气的小姑娘，但是有些先天性的心脏病，生气人就特别胸闷，想着吵不过我爸就不吵了。我说我爸就是让你惯的！我妈晕车，我爸胃很不好动不动就水土不服，所以两人基本出不了什么远一点的门，我一直在想是因为没见过外面的诱惑所以安心于自己的这一方小生活吗？也不想弄明白了。我羡慕吗？有点点吧，我想他们的内心里对对方安全感肯定是饱和的。可我更渴求对方是看过这世间许多，我知道就是你了的安全感。

        “从前东西坏了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修，现在，坏了大家就换了。”我爸还保留着修东西的习惯，我的台灯不亮了，音响摔坏了，我爸一一帮我修好了。这也是我爸妈对感情的习惯吧，我爸说话呛人，我妈无视他的膈应，想说什么还是继续说。等都说完了，似乎是表达完了，也就等于沟通完了。我爸呛完人了，还是听完了，仿佛听完了，也就等于听进去了。

        “唉你爸脾气有你说的那么差吗？”我……妈你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