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新来了一家租户,刚好找的是我家的房子,其实与其说是个房子,不如叫库房更为贴切。
房子左面临山,右面靠田,开门前面正朝着的池塘,夏天的时候会长满荷叶,我们总爱围着池塘钓龙虾。
第一次看到“小贵州”的时候我正巧与伙伴们在田间玩耍,他一个人怯怯的站在门口,也不与我们走进,只是看着我们。后来一个小孩过去问他:“你就是他们说的外地佬啊,你从哪里来的啊?”之后“小贵州”这个称号就这么来了。
从小我就只知道他的绰号,从来不知道他本名叫什么,也或许他跟我们讲过,只是我从来也不放在心上。小时候我们都不愿意和“小贵州”玩,觉得他身上脏脏的,要是和他一起玩我们也会变成脏脏的。
小贵州,这个别的城市来的的留守儿童,是一个落单的孩子。
其实在这个城市的许多角落还有很多像“小贵州”这样的小孩,他们来自全国的大江南北。他们的父母每天都在工厂里上班,一家人的柴米油盐酱醋,还有孩子们需要的每日的吃穿用度,全靠他们在日光灯管下忙碌的身影,匆忙的动作,汗流浃背的艰辛换取而来。
不仅如此,有些人还会在夜市等来往人口密集的地方,在每天晚上下班之后支起个小摊,卖梳子卖头绳,地里摘的大白菜或番薯,还有许多人们爱吃的油炸串串。
像我们这种白天和黑夜界限不分明的南方地区,支个地摊往往能把生意摆到凌晨十二点。很多工厂往往要到在这个时间才下班,从工厂里潮水般涌出的打工者,许多都会在摊边捎份夜宵回去,往往摊边会有一些孩子在三轮车旁边玩耍,也不管是否已经过了睡觉的时间,直到所有的人都散去后,他们才随着随着大人的三轮一步一跳的回了家。
后来“小贵州”家后面搬来了一户新人家,也带着个小孩,他们从广西来,自然而然那个孩子的绰号变成了“小广西”。这两个孩子自然而然成为了好朋友,每天都在出租屋前打闹。有一次我路过的时候,发现他们两在照顾一群小鸭,我凑上看的时候,发现他们眼里全是关爱的眼神,仿佛这群小鸭对他们来说是无价之宝。
再后来“小贵州”年纪大了点,去了我们村的一个幼儿园。偶尔路过他家门口,能看到他搬着一把小板凳,坐在门口认认真真写字。又是还会把他写的字拿给我看,几个阿拉伯数字写的弯弯曲曲,即使用橡皮擦过也不难看出上面还留着几个黑黑的手指印。
再后来“小广西”也去上幼儿园了,附近这片区域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有晚上才能听到他们的喧闹声,在门前的地上唱《小苹果》,跳着幼儿园老师教的舞蹈,他们班里,所有的同学都是这个工业区打工族的孩子。
春节前夕,“小贵州”跟着父母要回贵州老家,然后他们一家三口拖着大大的行李箱,踏上开往贵州的大巴车。他们回去的时候,我在家门口看到看到“小贵州”的父母牵着他,旁边手上拎着几个麻皮袋,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出了我们村子,赶上了回家的火车。
再后来“小贵州”的父母没把他再带回来,据说在他们村小学读一年级,跟着他的爷爷奶奶,也成为了一个留守儿童。
我想他们那的大山一定有很多绿油油的树,抬头望着的天空也很蓝很蓝,飘着很白的白云,有一条不知道尽头在哪的干净的溪水流向远方。不知道他是否会怀念南方,会想起他跟他一起跳小苹果的朋友“小广西”呢。
或许有一天,他会告诉“小广西”,他的家乡没有火辣辣的太阳,没有灰蒙蒙的天空,没有黑漆漆的河水,也没有车水马龙流光霓虹。
他还会告诉“小广西”,清水江的江水会说话,打岩塘的石头会唱歌,下一个暑假,会带着故乡的山山水水,来到这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