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年
第四十篇
在南林十二小上学时，开心和欢乐的时光比起五小要多些。刚来这里没多久，我也找到一个兴趣爱好，那就是画画。可能和我之前总在奶奶家地板上拿着白纸乱涂乱画启发出的兴趣也有点关系，再加上这里刚开美术课就被我赶上了。
那天老师给班里每个小朋友发了一张A4纸大小的画纸，让我们用提前带来的水彩笔在上面画画。当然是有对照物的，老师给我我们的任务就是临摹美术书本上的画。
这还是我第一次准备认真画彩色的画，所以有些拿不准。我翻了美术书半天，找到一张让我眼前一亮的照片。上面有一片绿色的竹林，近处的竹节上趴着一只黑色的甲虫。甲虫的头上还长着长长的角，后来问老师我能不能画这个，老师看了下说太难了。建议我画简单的，我一听到老师都说“难”这个字了，心下暗自兴奋。看着老师坚定地点了点头，还是表示就要画这副。
老师有些吃惊，看了看我后就点点头，让我自由发挥了。走前问我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我摇摇头。老师告诉我这个甲虫叫做“天牛”，这名字还真好听，感觉不枉费的挑了半天的功夫。就这样我撸起袖管，开始用铅笔临摹大致的样子了。
在这里画画和以往有很大不同，不像从前一样，我画一会就会乱画起来，这次我没感到时间的流逝，一点都不着急。慢慢的画着，有些享受这个过程，看着线条按照心中想的样子画了出来，这种开心的感觉堪比在小黑屋里玩游戏。
画完线稿后，就着手上色了，这种图我只用了两种颜色，黑和绿。其他颜色，我实在没把握画，感觉掌握不了。就把柱子画成绿色，天牛身上涂得黑黑的，这纸不是很厚，被我涂得把纸面都浸透了印到了背面的桌子上。
我不懂得如何画画的，没有专门学过，从前就是对着家中小人书里的人物临摹。书中的人物比这些复杂得多，我多是画着画着就着急了。看着画的特别不像，特别的气恼，因为这样我常常会撕画纸，或是折断铅笔。看着这些东西被我损毁后，我心里的怒气才会消解一些。
爸妈看我这样也是很不理解，为什么我玩着玩着就能把自己搞着急，干些很暴力的事。我也是不明白的，就是感觉心头的火特别容易窜出来。但大多时候我是要忍着的，比如在作业做不好或是做了什么让爸妈不开心的事时。
只有在玩游戏和画画时，我投入进去后很专注的做事，才会不再顾忌身边人的想法。但那时的我如果遇到挫折或是打扰，也会像爸妈发火时那样。
这次画画我却没有这种想要发火的感觉，可能是一切都顺风顺水的原因。画到下课铃声响起，我才依依不舍的放下画笔。老师让我们交上作品，等下午再评分，还说要评一二三等奖。
我看这刚好完成的作品，发现还没写名字，赶紧拿起铅笔在画纸上写下了刘家良三个字。就这样把画递给了来收画纸的班长。班长是个女孩子，个子和我一样高，肤色也和我一样有些暗。头上扎着马尾，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对于学习好的人，尤其是女生，我是很害怕接触的。所以从来没和她主动搭过话，细想来好像任何女生我都没主动搭过话。
她来收画时，我没敢看她，赶紧把画卷起来递给她。她接过来打开准备叠在其他画卷下，但动作明显停顿了下。我抬头看悄悄看向她，她是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我虽然画的很努力，也挺满意的。但我并没有想到会让她看着有些吃惊。
她惊疑的看看我，又看了看手中的画。问这是我画的吗，我不好意思的红着脸点点头，心里有些开心。这时围过来了一些同学，也和她一样有些吃惊的看着画。大家站在一堆，画在他们手中传看着。我看着这一幕，更加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了。这种感觉就好比是玩游戏通关时，身边小伙伴们给我喝彩一样一样的。
我们这边的动静吸引到了老师，她从讲台走了下来。
同学们见老师来了，就把我的画递给她，老师的表情就不如大家的精彩了。我心中莫名的稍稍有些失望，老师说画的不错值得表扬，就这样让大家散开了，继续让班长收画去了。班长她走过我身边时，拍拍我的肩，悄悄对我说，这次我相信你一定能拿第一哦！我脸上更红了些，有些感激的看了看她，这时觉得她除了肤色暗些，其实还是挺漂亮挺可爱的嘛。
整个课间时间大家都三五成群的在桌边议论着刚才的画画事件。时不时会被大家眼睛扫视着，我有些不习惯这样。大多这种时候我是被人嘲笑的，嘲笑我渐渐习惯了。尤其是在五小，在那里面临嘲笑，我则是熟练地转过一直板起的面孔盯着他们。这样他们就识趣的的走开了。
而这种有些羡慕，又有些崇拜的的眼神，看得我浑身不自在，只想赶紧听到上课铃声。这种待遇在之前刚来学校时也有过一次。那是我刚来那天的事，在班上介绍完名字后下去坐定。上完数学课，大家就这样躲在一边边看我边窃窃私语的。最后有些同学跑来我的桌边问我，你的名字怎么叫也刘家良？
这话问得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我心想班里还有其他人也是这个名字吗，但没问出口。他们见我愣在那里这样，就解释了下，说我的名字和一个明星很像。我好奇地问是谁，他们说有个歌星名字就和我一样。他身边其他同学也点着头，好像就我这个当事人不知道了。
我看着有些吃惊了，仔细问他们从哪里听来的。正问着，我身边的女孩子说了一句，你们两的名字音一样字不同。并且拿了一张纸写了出来，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刘嘉亮”是这几个字。第二个字那么复杂她居然都写得出来，要不是他们说过，我连这个字读都不会读。
解释清楚这些事情后大家才散去，我有些感激的看看身边的女孩子。她不以为意的继续收拾课桌，拿上下节课的书本后就起身去其他女生旁边聊天了。
这次画画也给我带来了这样的待遇，短暂的被大家这样崇拜的注视着，我会感到很快乐。但时间久了，就觉得难过了，时时刻刻都没有自由。一直都要装着很完美的形象真的好累，本身装着腼腆就够苦了。现在又给自己加了一个砝码，有些后悔这么认认真画画了。
就这样，上了一节课后，大家感觉就好了很多，慢慢似乎就忘记了这件事。等到下午放学前，班主任陈老师笑呵呵的走进教室来。一般这个时候她是要嘱咐大家路上注意安全的。
这次他手上拿着几张纸，那纸张的大小看着就像是我们之前画画用的。陈老师去讲桌那里拿了那瓶贴东西用的粘稠浆糊，招呼大家到班级侧面的小红花墙壁这边来。
我也跟了过去，陈老师笑着回头看我。说果然没有看错我，挺给她长脸的。我不确定是不是指画画的事，红着脸笑笑。陈老师手上有三张画，她一张张的贴着，围在她周围的同学们唧唧喳喳的说指着墙上的画
老师每贴一张，大家就开始找这幅画的作者，气氛好不热闹。我看着前两幅贴出来了，写着第一名和第二名的红字。但并没有我的画，我开始有些担心了。这时班长她回头看了看我，冲我笑笑。那意思好像是让我放心似的，我感激的回了一个笑脸给她。
这时陈老师开始贴最后一幅画了，这副画大面积是绿的，很显眼，一拿出来我悬着的心就踏实了，展颜一笑。虽然不是第一名，但好歹也是上了榜啊。陈老师一边帖，一边回头笑着看我。还鼓动着大家给我鼓掌。感觉这待遇比第一名第二名好得多啊。
这时前两位作者也站在我身边了，第一名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眼睛有些小。看我在看他，他居然害羞的脸红了起来，还真是可爱。原来看着人家脸红也挺有趣的，怪不得大家喜欢看我腼腆的样子。感觉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怕是要暴露顽皮的本性了，我赶紧收摄心思，继续也装出一副腼腆的样子。我和他站在一起就好像是腼腆两兄弟似的，一黑一白的，看得大家都笑了。
还有一位是女孩子，比我俩矮些，水灵灵的眼睛，有些不满的看着我俩。似乎是因为我们把她的风头都抢尽了，我摸着头歉意的笑笑。就这样陈老师给我们每人都在红花榜上贴了一朵大红花，表示鼓励。还分别让班长为我们颁发了笔记本，第一名还多支钢笔。第二名的本子比我的厚些。
我看着手中的奖品，挺开心的，很少在学校能得到奖品的。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就想着赶紧回家给爸妈炫耀下。颁奖结束，但是轮到我值日了。因为我要装作很乖的形象，所以这里的值日我是必须做的。
做完后装作很镇定的关上教室门下楼梯去了，出了校门回头望一眼没人了，就赶紧撒腿往回跑。气喘吁吁的跑到回家敲门，父亲皱着眉头开的门，看他这么严肃的表情，我立马也就怂了。父亲问为何喘成这样，是不是又干了什么坏事。
我摇了摇头，就这样进屋先找母亲去了。母亲在厨房里忙着做饭，油烟子蛮大的。我打开厨房的玻璃门进去，母亲以为我要偷吃东西，有些不耐烦，让我先回屋去等着一会就开饭了。
我说我有事要给你说，母亲边炒菜边问我是什么事。我卸下书包，从里边拿出了奖励的笔记本给母亲看。说了下是今天美术课拿了三等奖，陈老师特别奖励的。母亲拿起本子看了看，也挺开心的，笑着对我说继续努力，但还是催我先回屋里去，这边油烟大把衣服搞脏了。我拜托母亲一会帮我给父亲也讲下我得奖的事，母亲笑着点头。
我背起书包，重新出来经过客厅时，看着父亲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看着电视。灰溜溜的赶紧先回屋里了，晚饭时母亲在饭桌上说了我的奖的事，让我把笔记本拿来给父亲看。我开心的跑回屋里，把早已准备好放在床边的笔记本拿来客厅。
父亲看了下，笑了笑说难得被奖励啊。看到他脸上许久不见的笑容，我心里也是一松。就这样，这一顿饭吃的轻松快乐。
又过了段时间，学校开家长会。
一般家长会爸妈是很不愿意去的，都是互相推脱，但这次是我来十二小的第一个家长会，陈老师特别要求爸妈都要去。所以她们俩没得选，就这么愁眉苦脸的接过了陈老师让我带回来的邀请通知单。
第二天下午放学时，爸妈她们就和其他家长一起到了学校，等我们出来后跟着陈老师进了教师。来这里虽然还没考过试，但我也挺担心的。毕竟没有几次家长会后我会好过的，就这么忐忑的等在教室门外。
和我一起的还有很多同学，他们都三五成群的在一起聊着天，似乎并不如何担忧，看着他们这样我好羡慕。
末了，教室门打开了。家长们鱼贯而出，领着自家的孩子往楼下走去。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还没看到爸妈出来，推开教室门，果然，爸妈又被像我一样的留堂了。我挺痛恨过往其他老师这么干的，回到家总是让我痛不欲生。
我推开门被陈老师发现了，她喊我一起进来。我磨磨蹭蹭的走到陈老师身边，躲在她白色的百叶裙后，偷眼瞧了一下对面的爸妈。陈老师笑着我把拉到身前，似乎看出我很害怕的样子。就开玩笑似的对我说，我可没有说你的坏话哦~
我听着心里很感激，再看爸妈时就有些勇气了。她俩表情好像挺开心的，不知道陈老师给她们说了什么。看到这样，我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最后陈老师当着爸妈的面表扬我画画很有天赋，是个既细心又耐心的孩子。
听着她这么说我，我心里挺甜的。有点发自内心的腼腆起来了，不好意思的又往陈老师身后躲了躲。大家就这么开心的聊着天，最后爸妈很是感谢的握了握陈老师的手，说我让她和其他课的老师们费心了。
就这样我跟着爸妈和陈老师告别，出了教室时，还有几位家长站在门边，似乎有话要对陈老师讲的样子。我们出校门时外面天都黑了，回头看了一眼我们二楼的那间教室，灯还是亮着的。心里挺心疼陈老师的，她不知道要多晚才能回家。
爸妈一路也在表扬我，说来了这所学校表现这么好她们也好高兴。好久没有开完家长会还这么轻松的回家了，多希望永远这样。可我知道，我这一切的表现都是装的。我的腼腆，我的听话和乖巧，至于这些东西到底能装多久，我真的没有把握保证的。
不敢再去想了，就这样今朝有酒今朝醉吧。至少现在还没被揭破，我能开心的享受着当下的幸福就足够了。回到家很安稳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下午放学回家时刚到家时，母亲神秘的说让我先去里屋。
看着父亲在里屋摆弄着它，似乎父亲也挺喜欢的。看到我进来，赶紧起身装回包装内递给我。爸妈说老师奖励了我，她们也是要奖励的，让我以后再接再厉。我开心得不得了，抱过玩具笑的感觉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爸妈也是乐的哈哈直笑，她俩早先就知道我喜欢这款机器人玩具了。
在商场时我就闹着要买，但就是太贵了，爸妈就一直在推脱。后来我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真的没想到这次爸妈居然把它带回来给我了。我兴奋的抱着玩具回屋里把书包一丢，这就急不可待的把玩具拆出来放在床上开始摆弄了。
到后来，慢慢在学校里我对装腼腆这件事就有些疲倦了，时不时的一懈怠，就会捞出本性来。但看到的人也不多，大家也都当作是偶然事件就没注意了。但这个毛病挺久了，还被爸妈和家中亲戚们定义为多动症。
爸妈她们两人下来后，陪伴我做功课的时间就多了。在学校里，上课也是想认真听课。但真的只能集中精神停听一会，再多我就听不进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注意力确实很难集中的。看着周围的同学们都神情专注，目光炯炯的，我挺沮丧的。
大妈也跟爸妈建议过带我去看看医生，她听人说过这种小儿多动症的病，也听说市里的医院开了这方面的专科。建议爸妈尽快调整好我的注意力，这样对我的学业会有很大帮助。爸妈在家里商量这件事时，也拉我过来好好的端详了一阵。看得我很不自在，还反问我是不是真的有多动症，真叫我哭笑不得。
爸妈谈了挺久的，问了我些问题。口吻感觉挺专业的，可能是爸妈已经咨询过医生了吧。我有些担心，如果真的被带去医院会怎么样。末了，爸妈让我先回屋去，她俩继续聊着。我回房后，又偷偷跑到过道，偷听着爸妈的谈话。
她俩还是很担心医生们的治疗手段，比如吃药打针或者是一些强制戒断措施之类的。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去看医生了，就这样行了。注意力不集中就不集中吧，也总比身体搞坏了好。听到这里，我挺庆幸的，悄悄退回屋里假装学习去了。
我的鼻子也有很大的问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天气一热或者一冷，温差只要大一些，我就会不停地流鼻涕。后来因为怕被同桌女孩子看到，我只能不停地用鼻子使劲的吸。这样才能把将要掉下来的鼻涕吸回去，大多我都是直接吞到肚子里去了。滑滑的感觉挺恶心的，但也没别的办法。
起初在五小时，我会总举手要去厕所。一节课要去五六次，多的时候十几次。总是打断大家认真学习，搞得老师同学极其讨厌，我也是挺讨厌自己的。恨不得就待在厕所一直用水冲洗鼻子，不出来了。玩游戏的时候就不会流。玩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很好。鼻涕搞得我视力也是模模糊糊的，可能和玩游戏也有很大的原因吧。
可是来这里后不能这样自爆自己的做事，因为我的腼腆形象不允许我干这些。所以只能自作自受的忍着了，哪怕是把鼻涕吞进肚子里，我也要维护好自己的形象。其实我现在不停的在班里吸溜鼻涕的声音也是挺大的，搞得大家时不时回头。关切的看着我，都以为我天天都在感冒发烧似的。
到后来实在流的太快我来不及吸回去，清水般的鼻涕就这么掉在白色的校服上了。搞得我手忙脚乱的去用手擦，母亲给我带的纸早就用完了。每天都要带很多，也不够用。我感觉我喝的水都从鼻子里流出来了。流个一天下来，整个人晕乎乎的，脑袋的两侧骨头都有种酸胀的感觉。
后来流出来的次数多了，同桌女生也发现了，她会给我用她带的手纸。我很不好意思，红着脸。最后我看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就跑去陈老师办公室说我要换座位。我要一个人坐到教室最后一排去，陈老师疑惑的看着我，问我是不是同桌欺负我了。我赶紧摇头，跟陈老师说，同桌女生很好，但我就是想一个人坐着，叫她别再问了。
陈老师让我先坐一天试试，想换了就告诉她，她立马帮我换。我点头答应着，心里暖暖的。在离开同桌女孩前，我告诉她我要走了。因为我怕她会误会我，她也知道我的情况的，就这么的我才离开她身边。
开始时我坐到了教室的最后面，大家都还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换到那么边缘特殊的位置去了。换到这里我心里就踏实多了。虽然远离了大家，甚至看不到黑板上写的字。
但是大家也看不到我窘迫的样子了，至少下课时，我还能继续保持我的腼腆，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