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保红的百味人生(二)

    文:斯琴巴图

     

(二)无产者的幸福生活

        九十年代末,张老三的大哥因车祸去世后,他找到大嫂,把那台肇事的大解放车低价买回来,可三个月以后,张老三开车肇事,他只受了点轻伤,可那个骑着自行车的老人,没有那么幸运,在医院昏迷了一周后因主要脏器损伤严重致死。

      年近三十岁的张老三,先是卖掉了车,后又卖掉了房,四处求借,也不够赔偿的费用,妻子忧虑成疾,后来患了脑出血,不能行动,卧床三年后去世了,留下了一个儿子张笑笑,这是他们唯一的共同财产。为了照顾患病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他依靠种地和帮工维持生活,去了妻子看病吃药,一直没有什么结余。

    张老三那时候,一直没房子,蜷缩在村部里,冬天无偿烧锅炉,算做自己交房租。姐姐和妹妹见他终日漂泊的像个蒲公英一样,姐妹两个出钱,给他在村里盖了个砖房,希望他能“筑巢引凤”,找个媳妇。可住上新房不久,张老三唯一的儿子张笑笑,又患上肾病,四处求医问药,几年下来债台高筑,只能用房子抵押贷款,因无钱偿还,房子成了银行的,新账旧债越来越多,最后只好把42亩耕地的经营权卖掉,从此成了彻底的无产者。

      张老三好面子,爱交朋友,兴趣广泛,为了还账,张老三干过很多种工作,没有不知道的事,没有不会做的事,但因为各种原因,没有一个行业是做过两年以上的,等到年满60周岁,理论上是可以退休的人,可从没有缴纳过养老保险的人,去哪里领取退休金呢?

      张老三偶尔会想想自己经历的那些事,感觉自己从成家以来,忙活了好多年,似乎也没有几天好日子,快到三十岁的时候,因为交通肇事,背上巨额外债,快到四十岁的时候,妻子患病去世,他的生活日渐拮据,等快到五十岁的时候,儿子患病无异于雪上加霜,现在刚好六十岁了,奔波了一辈子,不但没有存款、没有房子、没有耕地,他几乎一无所有,唯一有的是外债,可他就没想过逃,甚至没有因此哀伤惆怅,也没有因此满脑子都是钱,或许因为这辈子遇到的事情太多,有钱没钱的已经不重要,日子总是要过下去。

      车库有两道门,外面是卷帘门,里面还有一个推拉门。卷帘门没有完全放下,这是妹妹担心他缺氧闷死在里面。阳光从离地一米多高的卷帘门外,透过带玻璃的推拉门投射进来,张老三背对着车库门,对着小舅子给他准备的尿桶,畅快的方便了一下,低头看到桶里的牙刷,心里有点烦闷,昨晚醉酒,刷牙的时候,牙刷掉到尿桶里,忘了取出来。

    张老三看到床边的快餐盒里的一次性筷子,快步走过去,用筷子夹出牙刷,放到仅有的窗台上晾干。

      接着开始每天的洗漱,他侧着身走到折叠床边,翻出床头压在褥子下的牙膏,兜里的现金、一个用过的旧澡巾、掉在桶里的牙刷、身上的衣服和鞋袜,还有眼前那管牙膏,就是他全部的财产。

      张老三向左手的食指上挤出一点牙膏,优雅的上下刷着牙,里面手指碰不到的地方,他聪明的用舌头舔着牙膏,翻着白眼,上下的摩擦着,嘴里的口水和牙膏沫越来越多,索性鼓着腮帮子涑口,待感觉牙膏的作用得到充分发挥,拿着那半瓶矿泉水,侧着身走到尿桶附近,吐了出去,喝了一小口涑了许久,吐了出去。

      之后,喝了一大口,一点点吐到手里,开始洗手、洗脸,最后那瓶矿泉水,居然还剩下许多。

      梳洗完毕开始穿衣服,在此之前,他只穿着一个三角裤头,后面虽然漏了几个洞,好在车库里就一个人,没有人会嗤笑他。他发觉穿了半个多月的西裤,膝盖后面的部分满是褶皱,找到一根棍子,用腰带把裤子固定在上面,喝了一小口水,均匀的喷射到裤子的褶皱处,等水分蒸发后,裤子看上去就不会像个邋遢的居家女人一般了。

      张老三走到折叠床边,叠好被褥,放在靠墙立着的柜子上面。找到薄厚如棉鞋垫一样的香皂,还有一个手动刮胡刀,向香皂上倒了点水,小心翼翼的用香皂,在嘴边擦蹭着,等有了香皂的沫子,用并不锋利的刮胡刀,凭着感觉刮着胡子。

      看到那双穿了五年多的皮鞋后鞋跟有泥,找到一张餐巾纸,捏着已经晾干的牙刷,用牙刷柄扣掉泥,倒了点水,用牙刷仔细的刷起了皮鞋,之后拿起一个用过的澡巾,用力的擦蹭着皮鞋,直到皮鞋变的光亮起来。

      离开车库前,他没忘记倒掉尿桶,顺便整理了下自己的物品,他的兜里有几张绿色的一元钱,这是昨天妹妹赠予的,他没有手机,因为不想浪费金钱交纳话费,他随身带着的唯一贵重的财物是一张二代居民身份证,这十多年来,这张身份证多次被压到饭店、车站、旅馆,有一次甚至被压到足疗店。

      一张普通的居民身份证,加上他的能言善辩和气宇轩昂,俨然已经晋级成只有应该间谍007邦德才拥有的,可以无限透支的信用金卡。

        (未完待续!)

你可能感兴趣的:(张保红的百味人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