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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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途风景

      九月，开始乘公交车去上班。这是一段新的旅程。最近的公交车站距离我居住的地方不足百米。每天清晨，我绕过街道的转角，穿过斑马线，到对面的小站等车。这个小小的站点设置在两棵榕树下。左边是站牌，清楚地标注着站名及每一路公交车行驶的路线。右边是中国移动广告牌，年轻的形象代言人，面容姣好，露着齐整洁白的牙，一直保持着不变的笑容。

      我常常搭乘一路或二路车。公交车每隔十分钟出现。当然，多数例外。有时，两辆尾随其后，有时间隔明显拉长。在等车的日子里，我有足够的时间去留意我身边的榕树，感受它们的存在。这些榕树，估计在这个小城已经扎根很多年了，如今枝繁叶茂，生机盎然。细枝和根须，优雅地悬挂着，绿叶反射出细腻柔和的光。在绿荫深处，青黄交替，“随自然力而行，不与之抗衡”。人们与树毗邻而居，除了享受它带来的丰厚的恩惠，还有某些需要与之相处时生出的感触，都融合在静默的风景之中。

      公交车是这个城市移动的空间。它是封闭的，暂时隔离了正常的生活。在公交车上，偶尔有冲突，呈现世态人情。心情舒畅的时候，我会有足够的耐心去留意那些上上下下的面孔。有人在浏览手机，也许因为百无聊赖，无所寄托，手机的世界便是他们的沿途风景。另一些人，他们神情寂寥疏离，目光望向前方或窗外。你无法想象他们的内心世界。也有人在公交车上攀谈，他们旁若无人，没有戒备之心。会有人主动站出来给需要的人让座，这是温暖人心所在。在这个混浊封闭的空间里，总有一些美好在悄悄传承。

      沿途经过一条河流，秋日的河流舒缓宁静。皮色黝黑，体格壮硕的水牛在河岸边的青草地上啃噬着青草，悠闲地甩着尾巴。一只无人小舟在河中轻荡。有时候，河床裸露，人们赤脚踩着清浅的河水，弯腰曲背拣拾河螺。若遇上灰暗阴沉凉意袭人的日子，接连不断的阴雨天气，河流就会展现出与风和日丽的日子不同的一面，水位上涨，河水浑浊，水流冲击着河岸。然而，不论温柔与粗暴，这条河流已经与两岸居住的人们契合相连，彼此心意相通。

      在天气晴朗的日子，河岸对面人家的阳台一览无余，绳索上晾晒着衣物，告诉你生活的有序与安定。秋光中美丽的九重葛，缤纷绽放，风情万种，也是远远就能望见。

      加油站也是一路上常见的建筑。倘若你读过阿兰·德波顿的《旅行的艺术》，你一定会想起阿兰笔下的加油站，远离喧嚣，孑然独立在高速公路旁的高地上，感伤且富有诗意。这个沿途的小型加油站就建在公路边，寻常简易，毫不起眼。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正在为来往停留的车辆加油收钱。加油站的一边是几棵栾树，已经结果。它的蒴果呈粉红色，状若灯笼，精巧鲜艳，使路过的旅人目光流连，发出赞叹。这种树使建构毫无美感可言的加油站增添了几分迷人的色彩。

      民房、商铺、学校……我每天往返于这段短暂的旅程，沿途的风景在我眼前推移变化。在它们的运动中我在漂浮。梅·萨藤说，如果一个人对任何东西花足够长时间观看的话，专心致志地瞧一棵树，一朵花，一块石头，草地，白雪，一片浮云，这时某种启迪就会出现。也许吧。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他人眼中的沿途风景，在其中，所有匆匆行走的过客，都只是天地之间幻影般的存在，而留意与关注将使生命在某个瞬间变的长久。（2018.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