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
我在河南当兵的时候,有很多战友来自豫西山区。中国的大多山区都是比较落后的,豫西也不例外。而唯物主义者眼中的迷信活动,又恰恰是在那些贫瘠的山区里发生的。
怎么说呢?按唯物主义者的说法:贫穷导致了科学落后,科学落后导致了迷信活动。迷信活动制约了科学的发展,科学的落后又导致了贫穷。而且似乎证据充分,让这套理论环环相扣,仿佛能够自圆其说。山区的贫穷与科学技术的落后是显然的,这些都成了有利于上述理论的论据。
如果按照唯心主义者的说法:人死了成鬼,而为人好善乐施和那些勤于修炼的智者则成了神仙。他们的论据显然没有时代感,只是依据上古传说来风传附会。因此,几乎不足让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现代人采信。因为那些写在前人笔记里的东西,毕竟离我们这个现实社会太遥远。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神吗?
答案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先讲一个我的战友讲过的故事,这个故事因为是他自己家里发生的一件事。
我的战友叫王历府,河南省三门峡人。他的二伯很小的时候生过一场怪病,被寄养到庙里,可以说是很小就出了家。后来文化大革命时,在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潮流中,庙宇被拆,一众人全部被迫还俗。他的二伯因为不会种地,就在家当个巫医(当然是偷偷的营生)。这样一做就是三十年,虽然每天有好吃好喝的,却也积攒不到什么钱,所以一直没有娶妻生子。
王历府讲的故事就发生在他初中毕业的那年。那年夏天,王历府毕业后没有继续升读高中,而是在家务农。来自农村的朋友都知道,农民四季里最忙的就是春耕和秋收,北方夏季还要多收一季小麦。手完小麦后日子也就闲了下来,小王家并不是特别富裕,有的时候他就去给他二伯帮忙打杂,照顾一张嘴有碗饭吃。
有一天,他们邻村的一个妇人因和丈夫超架喝农药自杀了。而家里面因没请看风水的,也没有通过法律鉴定,就随便把他埋了。过了头七后,家里就常出怪事,猫啊狗的连同鸡鸭等家畜常常莫名其妙的死在院子里,而家里的家具也会在一觉起来后发觉移动地方,可是什么也没有丢失。到过了五七,那就人就有人说见到那个妇人的魂了,而且每天晚上过了十二点就在他们就的后门哭。开始只有那家人听到,后来他们附近的几家也都听到了。越来越恐怖的气氛在农村深夜的黑暗中格外强烈。
终于有人受不了呢,当打听到小王的二伯会治鬼时,就买了许多礼物去请小王的二伯来治鬼。这些事本来就是小王二伯混饭吃的,所以请的当天就到了那家。正好看见那家又死了两只鸡准备去埋掉。二伯见他们不敢吃,笑笑说道:“没什么的,不要怕。这些鸡是因为晚上受了极重的阴气,白日又受到夏日极重的阳气,阴阳反差太大死的,类似于人中了暑。”
中午喝过酒,吃了那两只鸡,二伯就在散步时把院子里外寻看了一周。院子也没什么特殊的,典型的豫西土墙房。回到屋里时,二伯就问那家女主人的生辰八字。得到答案后,二伯说:“那就对了,你婆娘本不该死的,只因为你家大门正对着一棵杨树。”没等男主人问原因,二伯喝了口水接着说:“杨树与柳树都代表女子,而电线杆、木桩等代表男性。如果有这些直立若剑状的东西插在谁家的正门口,那么不同的东西就代表性别会遭到横死。若不是对着正中央,人就会不顺心,那个时候可以救人。但是等到地脉流动,移到正中央,就没得救了。要是家里堂屋供有神像,那些东西无论地脉怎么流动,都不会移到正中央。”
二伯顿了一顿,看了一眼男主人又说:“如果我没计算错,你们两口子是三年前开始吵架的,到了去年你就开始打她,到了今年六月,她就会无影踪行的和你吵架,是不是这样的?”那个男主人最初听到二伯那翻话的时候还将信将疑的,等听到二伯这么一问,顿时哑口,直晓得连连点头。很显然,二伯说对了,准确的说是算对了。
二伯接着又说:“这就是因为地脉把那棵树移到了你们家的正中央,三年前那颗树开始斜对着你们的家门,到今年六月的时候就已经移的很靠近正中央了,用肉眼几乎是看不出来是不是在正中央的。她死的那天应该是农历七月初八,因为我看那棵树就是在那天上午移到你们家的正门的正杀点上的。而你们家没有在堂屋的正中央供上神像,而那之前你们没有来求我,所以,你婆娘的死不可避免。”
说完,二伯闭上眼睛开始沉默,好久都不睁眼,也不开口说话。只有手中的指头不断摇来曲去。这样把所有的人都晾在一边差不多一个小时,小王到底年轻,开始憋不住了。因为是亲伯父,他就走过去摇了摇二伯。二伯睁开眼睛时,看了看周围的一大堆人(原来不知不觉间,村里的很多人听到那家来了法师,都赶过来看热闹。)赶紧一脸歉意的说:“真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刚才说着说着睡着呢。”众人哈哈大笑。
说完这句话,二伯伸了个懒腰又说:“你的婆娘埋之前也没看风水,所以你们把她埋在你家后门正对的地方,并且阴地的地势高过你们家。这一路上都是下坡到你们家的后门,又没有别的山水七转八折,所以她的怨气及阴气都顺着地势直流到你们家的后门来。每七必增,如今还才是五七,所以之前也就无非死些畜牲而已,不过从现在开始,她就每夜要来村里闹鬼了。等过了七七的时候,你们家的人就会开始生病,待到了九七一满家里就会死人,等到过了百日,你们的新魂加上她的阴气就会让全村遭殃。不出一年,这里就成极阴之地,而你们家,就是阴极。”村里来的那些人开始本来都说说笑,等听到这里时,都傻了眼,即便有些想笑的也笑不出来。过得一会,村支书听不下去了,跑出来要把二伯赶出村去,并威胁说要叫警察来抓他。二伯笑笑说他可以走,也可以去做牢,但实在不忍心事情发展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去。人命关天,加上牵扯到自身安全,村里的人一时分成了三派。有的人支持二伯,有的人只看热闹,村里的几个党员都站在支书一边。
这样对峙到黄昏,突然起了一阵阴风,天突然暗下来。虽然是七、八月的天气,却吹得每个人心里一冷。二伯脸色一变道:“她快来了。”顿时,全场安静无声,就剩下支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一个人在那里叫嚷着大家不要听迷信份子的胡言乱语,危言耸听。
突然听到“啪”的一声,站在外围胆子小的人都吓得叫起来。一阵小骚动后,才晓得原来是支书八十多岁的老娘跑过来打了她儿子一嘴巴。这时放松下来的人哄堂大笑,而胆子小的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兀自不敢发出笑声,或许是担心引起女鬼的注意,先找上了自己。
就在支书的八十老娘唠唠叨叨的教训她儿子时,不知大风刮断了何处年久失修的电线,亮光一闪,村里停电了。本来有些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往自己家里去,准备做晚饭了。刚听完二伯的话后又见了这个场景,动也不敢动了,就连村支书也乖乖的闭上嘴望着二伯,等着他说话。不用刻意的去命令和通知,几乎所有的人都等着二伯来指示大家该怎么做。二伯见大家都安静了,才慢条思理的说:“大家别紧张,现在还不是害怕的时候,都回家去吧!”可是众人哪个敢动,都守在二伯旁。二伯见众村民不愿意离开,知道他们都害怕,想了想说:“该来的还不来,该走的却不走。这也是注定的。”就吩咐男主人找些松木做成了火把,把家里剩下的几头猪羊全杀了,招待众人。一来以血光消血光,二来提高村里的人气,三则因为那些猪羊受了连日的阴阳之气,不日间也会死去。
很快众人帮着热热闹闹的杀猪宰羊,取木举火。等吃晚饭时,村里已经点了上百个火把,从远处看去火红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失了火。酒足饭饱后,二伯委托书记把全村的壮丁叫来。安排他们准备好火把先退出村去,等到有人告诉他们二伯开始与女鬼对话时。就连夜去把女鬼的坟牵到山后的低洼处,并说先就把棺材歇在后山两里处,一棵系了条白毛巾的歪脖子老柳树旁边。众人应声而去。
然后,二伯有叫所有的老弱幼病残站在后院里与他一道等候女鬼的到来。这一番忙呼后,十二点很快就要到来了。当青壮年带着火把离开后,村里稀稀疏疏的只剩下两三个火把。并都插在远远的边角上,凭添了几分神秘。正在众人心里紧张的要不完时,一阵并不清晰的哭声从很远处传来,而且渐渐的越来越近,哭声越发听得分明。熟悉那个妇人的人说这就是她的声音。
这边才一说话,哭声顿时如刚开始出来那样突然似的突然消失,就像是人止住了哭声听人说话一般。二伯做了个禁声的手式,叫一个稍为强壮点的中年男子去村外给那群待命的青壮年报信。接下来就口中念念有词,也听不真切是经文还是什么的。猛的二伯用女子的口吻开口说:“哪来的臭道士,敢挡你姑奶奶的路。”众人听得这声音分明就是死去那个女人的声音。接着一阵风从二伯头顶刮过,把他一年四季都戴在头顶的硬纱帽也吹落了,二伯瘦弱的身躯就像风中的垂柳似的摇摆不定,又像旋涡中的孤舟一样翻来覆去。这样的光景大约持续了近十分钟,二伯陡然身形鹤立,又开口说:“旧魂不灭,新魂不生,生若不去死,死又何来生。我不想治你,你也好好的投胎做人去吧。”说完一副望着人的样子向西北脚上看去。
众人的目光顺着二伯的眼睛看去,只见西北角上的那个火把本是火红的光芒,变得有些蓝蓝绿绿的吞吐不定,仿佛随时可能熄灭,又随时可能暴长起来吞噬众人。直吓得心里都鼓荡荡的不安,一颗心儿直吊在侯咙上来。火光闪烁了片刻,终于平缓下来。二伯的那个女子口吻又说起话来:“我只是十分的不舍家里的孩子和牛羊,担心我男人顾不好家。而且我越来越想这些左邻右舍的。”女人的男人听到后,虽然十分害怕,但念及往日的夫妻情深,鼓起勇气说:“你每次回来,家里都会死去一些东西,让大家惶恐不安,个个担心的要命。我们虽然天天念着你,也希望能看到你,陪着你。可是你这样会害了孩子和我,也会害了全村的父老兄弟。”男人说完后不禁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以前女人如何如何的好。二伯的女人哭腔接着悲愤的喊:“为什么?为什么我年纪轻轻就要这么的离开你们。我不甘心,不甘心呐。”话音刚落,二伯本身的话又出来:“世事虽无常,生死却由命。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你今日如果不舍,何来来世的得。听我一句劝,该放时就放手吧。”
说完,整个后院除了男人和二伯发出的女人哭声,再无其他声音,只是有些和女人原本熟稔,关系极好的妇女眼角也湿润了。过了良久。二伯的女腔渐渐止住哭腔说:“我也不知道我的回来会带来这么多的麻烦,只是在山坡上总可以看到自己家的后院,就禁不住的回来看看。”顿了顿又说:“既然会是这样,那我就去了,再也不回来呢,你们自己保重,西屋的房梁上我以前放了三百块钱,我们的床下面有一块为我陪嫁时带来的岫玉琢子。你们可以取出来做纪念。”言讫欲去,二伯又说话了:“既从西北来,还向西北去,我给你指个方向吧。”
只见二伯中食二指一并,在胸前画了一个圈后向西北方向一指,正是先前众人去的地方。大家眼光也跟着看去,只见蓝火一闪而绿,继而转白,随之变红。又过了片刻,远远处传来几声雄鸡的啼晓,天上乌云散去,明月在西南天空露出了笑脸,东边地平线上也开始微微发白。紧接着全村亮光一片,电也来了。众人一阵欢呼,知道女鬼已经去了,提了半天一夜的心一下子回落到位,每人都觉得疲惫不堪,只想好好的睡觉。二伯一边吩咐人去唤守在山后的人回来,一面领着大家去女鬼所指的房间找出那些她声前藏着的东西。果然在西屋的梁上找到了用手帕包着的三百块钱,又在床下翻出一块玉琢子。到得第二天日上三杆,二伯又领着大家上山整理女人的棺材,重新下葬。当大家打开棺材时,发现已经埋了一个多月的女人尸体宛然如新,就如睡觉一般,肤白唇朱。而当时其实正值盛夏。
我在军营中听过很多鬼故事,却只有这个故事与哨兵丢枪的故事印象最深刻。那个故事已经在前面讲过,就不再重复。
总之,故事里面的内容虽然因为阅读的需要作了一点文字语言的修饰,但真真假假还是很难考证,因为王历府之前说过他的二伯在他还没当兵前就说过他注定会做丘八,并且入党,只是从此以后再无见面之日。结果是果然在王历府的二伯在他当兵第三年时无疾而终,而他家里的来信被我们看到后,他就讲了这个故事。且当我们不信他的话时,他红着眼大声说:“吹牛是你孙子。”他的那个样子我至今记忆犹新。而随着我与他先后退伍后,就失去了联系,为了这个故事不至于就此湮没,我今天就写了出来,给朋友们一并欣赏。最后我得出的结论是:人应是肉体与灵魂相结合而成,大多数时候,肉体是与灵魂一道灭亡的。但是有的时候,肉体灭亡了,而灵魂还在,那就是我们所说的鬼。有的时候,灵魂灭亡了,而肉体还在,那就是那些痴呆者或者植物人,也可以称做是行尸走肉。
而什么是灵魂?,我个人觉得应该是人的一种精神,一种超出于现有物理科学和自然学所能解释的特殊精神力量。它是靠意识与意志力依附在大地磁场上生存另一个世界的生命。至于我的认识可能与真实的鬼神有所偏差,但我坚持认为,这个世界还是有鬼神的存在的,或许方式不一样罢了。所以我反对当代唯物主义学者因没有见过就对未知事物及以否决,最后把一些奇闻轶事和民间小型宗教活动中特殊的方法规类成迷信活动,这是一种不严谨的求学态度,本身就违背了科学的发展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