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借一百天,等我回去

晚上,妈妈打电话给老叔,本来我也没在意,因为她每次回来都会打很多电话,后来,很意外的是,老叔主动提出要跟我说话。接过电话,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弱弱说:“老叔,你现在身体好吗?要多吃点,注意休息。” 我一时找不出什么话可以跟他说。老叔说话有点费劲,他慢慢地说:“洵啊,你要注意身体,我还好,具体情况你问你妈。找个时间,我们好好聊聊吧。” “好。” 我有点意外,因为他从没提过类似“我们好好聊聊”这种话,我感觉到一丝异样。他又说:“你把电话给你妈。” 我就给了,不知道他又和妈妈说了什么。

挂了电话后,妈妈才把老叔的情况跟我讲了,我真的很难过,也很自责。想当年,那个在讲台上指点代数、激活几何的老叔,那个市重点中学的数学科组长,我学数学的启蒙老师,如今却记忆混乱,有点疯疯癫癫地乱说话,甚至在地上爬……我真的无法想象那个场景。如果妈妈早点说,这个春节我肯定会回去看他,但现在……

我的身体状况很不好,经不起路上十个小时左右的折腾,又带高三,请假不容易,但我犹豫了一会,还是跟妈妈提出“我想回去看看老叔”,但妈妈不同意,她说我自不量力,又说她才从家里回来,腰痛,如何陪我回去?她又说:“你又不能在那里照顾他,就去看一眼,他还不一定能认出你,有多大的意义呢?搞不好,你还把自己搭进去,回来后无法上班,你对得起学校吗?老叔他真的希望你这样吗?”妈妈说的好像也有道理。所以,我决定,暂时每天给他打一个电话,先陪陪他聊天,看情况再说。这么多亲戚朋友中,估计我是和他最聊得来的,因为我们都是数学老师,我的数学学习也深受他的影响。

老叔是看着我们长大的,也是我们的半个爷爷,他的数学很好,他写的字很工整,那时的试卷都是手写然后复印的,他开辅导班,我没去听,因为他说我不需要,但我把他出的试卷全部做了。也是他培养了我自学数学的习惯和能力,让我不可救药地爱上数学,当然,我也很努力。估计他也没想到他对我的影响会如此深远吧。因此,尽管我没有进过老叔的课堂,但在数学上,他是我对我影响最大的三位老师之一。昨天我才知道,汪汪已经去世了,如今……真的很伤心。

后来,我生病得很严重,但只要我回Y市,我一定会去看他,哪怕我很怕去别人家里,但老叔家,我一定会去,至少一次。每次我回去,他也会过来我家里喝茶,我们之间反而能聊得来。老叔不会劝我坚强,也不会跟我提我的病,我们就是谈谈数学,聊聊人生,有时还一起回顾当年我在中学的日子以及那时的老师。他经常很爽朗地笑着谈他家里的事以及他的病,还说“这些都无法改变,那就不管它,过好每一天,我现在也只能这样”,我知道他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开导我。我很清楚他的家庭情况,知道他的心酸和操心,也明白他的骄傲被现实狠狠地拍打到地上——这种感觉跟我一样,所以,要么他真正看开了,要么就是装的。我更愿意相信他真的看开了。在老家,真是看尽了人间百态啊。

我已经两年多没有回家了,虽然每次妈妈回去时我都会托她拿红包或买东西给老叔,虽然我有时还会给他充电话费、偶尔会打电话给他,但我已经两年多没去看他了,我在乎的老人也就剩下他一个。总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原来,生命在时间面前,有时就是如此措手不及。

但愿老叔吉人自有天相,能慢慢恢复过来,等到这个春天过去,我的情况好点,哪怕请假或调课,我也回去看看他。如果他能等到六月高考完,我一定回去陪他,好好照顾他一段时间。

向天借一百天,等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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