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大了,噼噼啪啪。打在房檐,落在地上。每一颗,都可以砸出一个水泡。房檐前的流水口,似龙射水似的。黎明时分,暴雨突至。一切尽在人们的不知意中。

    偏偏,这是一个山脚下的小山村。山洪咆哮着,像受惊的野马,如冲锋的战士,从山谷里狂奔而来,其势不可挡。如果这是平原,大概还好。如果这是高地,尚可缓上一缓。可是……

      醒了,醒了,一声跟着一声,焦急声,慌乱声开始了。赶快跑,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百十号人,风风火火地朝南赶。只不过近一米高的洪水已经在路面上跳舞了。是危险让他们逃生,是洪水又阻断了他们的求生之路。人们疯了似的折了回来。

    东面,西面没有路。只剩下北面有座窄窄的木桥。一句话刚完,似乎像是寻到了拯救生命的稻草,人们拼了命地朝那飞去。在生命面前,还有什么是更大的存在呢?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呢?人死了,就什么都是浮云。无论是荣华又或者是富贵。

      逃命,快,快,快。也许快上那么一秒钟,他们就有生的希望。万一被洪水淹没了,那怕是曾经最习以为常的太阳,月亮,也都看不见了。死亡在洪水的狞笑声中逼近了,还有什么东西比它更无情?还没有什么预兆,就想着把他们的生命给夺去。就这样,人们跌跌撞撞地向木桥涌去。

      木桥前,没腿深的水里,站着他们的党支部书记。只不过此时他一脸严肃,再也没有了平时的那种温善。他像一座山,盯着这乱哄哄的人群。

      “桥窄!排成一队。不要挤!党员拍在后面!”老汉沙哑地喊话。

      “党员也是人。”有人在人群中喊了这么一句。

    “可以退党,到我这来报名。”瞬间,队伍里再没了其他的言语。

      水渐渐窜上来,放肆地舔着人们的腰。小伙子等不急了,跟着队伍窜过来。老汉冲上来,揪着他,怒冲冲地吼道:“你还是个党员吗?排到后面去!”老汉凶的像只豹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小伙,眼睛瞪着老汉,牙齿轻咬,双手握拳而自然下垂,只不过并未发作。恨恨地,就到了后面。

      木桥开始发抖,渐渐发出了呻吟声。水爬上了老汉的胸膛,只剩下了老汉和小伙子。“你先走,”小伙子推了老汉一把,说。“少废话,你快走。老汉用力地推了孩子一把。”突然木桥塌了,一个浪头扑来,老汉也被洪水淹没了。

    桥塌了,周围安静了。没有了老汉的盯着,没了老汉的组织过桥,也没了对于小伙子的怒吼。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五天以后,洪水退去。一个老太太,被人搀扶着,来这里祭奠。

      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白发人也送走了心中的靠山。曾经的鲜活,在这数日,却变成了再也无法话出声的天人相隔。不过在洪水退过满目疮痍的村子上,人民保住了,一个个的。搬运着,打扫着,清理着。在村子的一角,那红白理事会。正计划着给老汉和小伙子,准备着什么!有的人死了,可他却永远地活着。他是一面旗帜,永远地活在人们心中。老汉虽然牺牲了,但是他的抉择,却换回了更多条鲜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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