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威廉·巴雷特《非理性的人》片段1

1.基尔凯戈尔说过,“心灵的纯洁就在于只去意欲一件东西”,仿佛布贝尔已经把这句格言重铸成:心灵的深邃就在于只去思考一个思想。但是,生活的意义只发生在这样一种个人与个人的区间里,在这个区间里,他们处于一个人总可以对作为他人的“你”说“我”的这样一种交往情势中,这样一种思想是值得毕生发掘的。
2.杜威告诉我们,每个思想家,当他一开始思想时,就把这个稳定不变的世界的某个部分置于危险境地了。在他的结构松散、基础不甚扎实的整个哲学背后,隐藏着一股亲切的鼓舞力量,这就是:相信在人类经验的所有部分中,一切事物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从地里长出来的。思想本身只是完全生物学上的人为了应付环境而进行的踌躇不决、搜寻摸索的努力。人之作为束缚在地球上和时间中的生物的形象贯穿杜威的著作中,在一个意义上恰似它之贯穿于存在主义者的著作中一样。超出这个意义,他运行的方向便与存在主义正相反对了。
3.宗教衰微是一个比意识观点改变要具体得多又复杂得多的事实,它渗透到人的整个心理生活的最深处。它实际上是人心理进化的一个主要阶段,一如尼采所预见的,19世纪哲学家中几乎只有他一个才能看到这一点。对于中世纪的人来说,宗教与其说是个神学体系,毋宁说是种坚实的心理基质,这基质环绕着个体从生到死的全部生活,以圣礼和仪式把一切普通的和特殊的事务都囊括起来,并使之神圣化。失去了基督教会,也就失去了从心理上维系直接经验正当性的一整套象征、形象、教义和仪式;迄今为止西方人的整个心理生活是一直安稳地包容在这套东西里面的。在失去宗教时,人也就同时失去了他同超越存在领域的具体联系;他也就可以自由地来同这个十分残忍的客体世界打交道。但是,他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势必会感到无家可归,因为它不再能够满足他的精神需求。一个家乃是一个我们所接受的、通常包容着我们生命的框架。谁失去了心理容器,就等于被抛了出去,漂泊无依,成为一个浪迹天涯的漫游者。从今以后,为了追求自己的完整人性,人就不得不自个儿干他过去无意识地靠教会以其圣洁生活为媒介为他干过的事情。但是,既然文艺复兴时期的人,依旧对一个新的强有力的、统治整个世界的幻象迷恋不已,那么,很自然,人的无家可归感只有过一段时间才能为人所体验到。
4.新闻界既然正在成为一种精神的王国——正如基尔凯戈尔在一个世纪前以惊人洞察力所预言的——便能够使人们越来越多地靠二手信息处理生活。信息通常只是半真半假的报道,而且“广见博识”也替代了实在知识。更有甚者,通俗报刊的活动范围现在已经延伸到先前视为文化要塞——宗教、艺术和哲学的领域里了。每个人都装了一脑袋袖珍文摘四处乱逛。新闻事业越是有能力和现代化,它对民众心理——尤其是像在美国这样的国家——的威胁也就越大。把二手货和实在事物区别开来,这件事越来越困难,直到最后,大多数人都忘掉还有这么一种区别。技术成功本身为这个时期造就了一整套纯粹依靠外在事物的生活方式。至于那隐藏在这些外在事物背后的东西,即独特的和整体的人格本身,则衰退成了一片阴影或一具幽灵。
5.雅斯贝斯是这样一代欧洲人中的一员,对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刚刚进入成年期的那一代欧洲人来说,这场战争是他们对整个欧洲及其文明看法变化的转折点。1914年8月是现代西方史上的一个关键日期,一旦过了这个日期,我们就直接面对了当代世界。我们已经讲过,现代人由于具有支配物质世界的力量感而从中世纪涌现出来,但是时至今日,他的这种力量感却转向了反面:人在他能够发动但控制不住的“旋风”面前萌生了一种虚弱感和被遗弃感。这种危险的感受持续不已,且日趋强烈,而我们这代人也认为它是对人类世俗力量爆炸性质的神奇的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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