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在32岁这一年,又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母亲一半开心,一半害怕。
新生命的孕育,将必然慢慢抚平大哥大嫂的丧子之痛,这无疑令人拍手称快。
害怕的是,再生的孩子会不会还有胎里自带的毛病,重复夭折的悲剧?
因为前面大儿子大头,二子、三子接连无辜夭折,带给大哥大嫂巨大的伤痛,如果厄运再度降临,那不是又一次要了大哥大嫂的半条命?
这孩子带给全家极度喜悦的同时,也带来极度的惊恐,母亲想劝大哥大嫂把这个孩子打掉,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生活啊生活,你为什么总是把难题粗暴地推到母亲面前,叫她左右为难,愁得整夜整夜睡不成安稳觉?
母亲纠结了几天几夜,然后暗暗下定决心:是祸躲不过,是福跑不掉,就赌它这一把。我家祖祖辈辈没人做过坏事 ,我就不相信老天爷会专门跟我家过不去。
大字不识一个的母亲,大半辈子在田里荡里摸打滚爬的母亲,遇到天大难题无能为力的时候,只有烧香祷告,乞求老天保佑一家老小顺顺当当!
母亲的口头禅就是,我家祖祖辈辈没人做过坏事,老天爷不会专门为难我家。
主意已定,母亲回过头给半喜半忧的大哥大嫂鼓劲打气。
好事成双,二嫂又怀孕了,前后相差一个多月。
母亲前后忙,炖了一锅汤,这边给二嫂盛一碗,那边提着锅送给大嫂。
总有顾此失彼的时候,左邻右舍人多嘴杂,闲言碎语跟着起来,说母亲偏心大哥一家。
二嫂未过门时,她家就传出话,说母亲偏心大嫂,看低二嫂,并为彩礼跟大嫂一较高低,婚事差点一拍两散。
大哥大嫂,一个是生产队队长,一个小学老师,大孩江潮虽然大头,但是男孩。
二哥二嫂,都识字不多,整天拾掇庄稼,大孩江北,女孩。
这下可好,说母亲重男轻女的话,在小村庄随风吹送。
也有人当面问,母亲一笑了之,不作过多的辩解。
母亲的看法是,别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又不能捂住别人的嘴。两个儿子,都是打我肚里出来,我把心放在中间就行。
二嫂原本是个老实人,但架不住她母亲和嫂子背后嘀咕,再加上我母亲性格强势,婆媳两人虽然没有大吵大闹,但也是小摩擦不断。
二嫂怀孕六个多月,一次和二哥拌嘴,床头吵架床尾和,也就不算个事。
哪晓得,二嫂的大嫂跑到我家门前的田埂上,指手画脚,责怪江家欺负二嫂。
母亲和她争执几句,她干脆把老实的二嫂带回娘家去。
三天后,母亲叫二哥去他丈人家接回二嫂。
二哥刚到丈人家门口,二嫂的家人对着二哥一通喊,牛脾气的二哥气得掉头就走。
二嫂的母亲叫邻居带话,除非我母亲亲自登门道歉,否则二嫂不可能回江家。
母亲回复来人,我既没骂孙香,又没打孙香,没有过错,那为什么要上门道歉?
当天下午,母亲跑去学校找我的班主任孙玉,请她出面说情,孙老师一口答应。
孙老师很喜欢我,只要在路上碰见我母亲,总要夸几句我成绩好,她又是二嫂的堂姐。
第二天,孙老师带着二哥去二嫂家里,没一会儿,二嫂跟着二哥回家。
自此以后,长长的几十年,二嫂再也没有因为争吵回娘家。
两个月之后,大嫂、二嫂先后生下男孩江湖、女孩江南。
万幸的是,江湖虽然小毛病不断,但身体越来越好,越长越结实,直至长成185cm的大高个。
大哥家两个男孩,二哥家两个女孩,人前背后说母亲重男轻女的话,十个箩筐装不下。
母亲内心明镜似的,逢人从不作喋喋不休的解释。
自打我长大成人,作为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
母亲确实有点偏心,但她偏向的不是大哥,而是二哥一家。
当年分家,母亲离开小街,跟着二哥二嫂走,就是怕他们老实被邻居欺负,又担心二哥玩心重,才帮衬着他们过上正常的日子。
二哥二嫂挣钱揣兜里,平常的吃喝用度大部分是母亲开支。
大哥那边,除了母亲养的一头猪,过年杀了,三家平分,平时很少贴补他们。
因为我们跟二哥一家住在一起,江北江南除了母亲照看,我和姐姐有时间也帮着照顾,而江海江湖两弟兄很少送过来,大多是大嫂自己带。
即便如此,偏心老大家这样的话,母亲被村里人说了几十年,母亲一概不理,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她觉得只要自己把心放在中间就行。
如果非要说母亲偏心,就是偏向比较弱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