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酒

  那一年，我小学毕业，我记得了檐头的雨还有父亲碗里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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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门那时，檐头的雨正好滴在我的眉间，沁入心头的凉，虽是夏季，却由心底而生的寒意。毕业了，终于要开始想象中的寄宿生活，不用再受着父母的各般管束，换言之，我自由了。

  父亲碗里的酒，香而淳。人生第一次，我那么想喝一口，只因父亲畅饮时的满足。

我清楚的记得父亲当时的模样，他皱着眉，像两条毛毛虫扭打在一起，那么生动，那么紧迫。

和父亲生活这么多年，我知道他为何紧锁着眉头，为何对着那碗酒在发愁——开学季，因为开学季，家里的孩子个个都在上学，我即将开始的自由，又成了他心上的一包沙袋，沉沉的压着他，这个质朴的农村男人。

父亲的那碗酒随着他紧锁的眉一起在我心头重重的扣了一记，檐头的雨变得格外的凉。

    那年，我再次毕业，不再是从前的那滴雨，也不再是从前的那碗酒，唯一不变的是那酒的香味和父亲紧锁的眉，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供一个孩子初中毕业已是不易，哪有那么多精力养着一个孩子继续上学，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有平淡的一生，如其他人一般，辍学，打工，结婚，生子，平淡且庸碌，我用完了所有的勇气向父亲说出我想上高中这几个字，父亲不语，只是紧锁着眉和盯着那碗刚倒出来的酒，整个破败的屋子充斥着诱人的香味，那么不和谐的气氛。我长大了，同龄的孩子已开始独自承担一个家庭，我却贪恋着这学生时代的美好，不愿意离开。

  后来，父亲终是不忍心违了我的愿，三年的高中生活，我学到了更多，更加明白了父亲的那碗酒，酒入愁肠，酒不醉人人自醉。毕业那天，父亲到学校接我，仍旧话不多，可是在他几乎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到了丝丝不易察觉的自豪。当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仿佛那碗在我心上悬了三年的酒洒出来了，溅到了我梦中，甜甜的。

离开的那天夜里，我又看到了那熟悉的场景，还是父亲，还是那碗酒，还是那个四方小桌，还是那样的愁绪万千。我不敢打扰，不敢大声出气，只怕惊扰了父亲，我第二次，想饮了父亲的那碗酒。

  父亲喜酒却不易醉。

  毕业后，我留在了工作的城，一座车水马龙却人情淡薄的城，多少次没有勇气继续下去，脑海里的那碗酒又出现了，那碗酒在我心头端完了我的学生时代，如今却成了支撑着我的一抹执念。

过年了，又可以见到故乡的冬，漫天白雪，这一年，我真正的喝了那碗酒，它不似闻起来那么香，浓烈的辣味，可是这辣味它让我沉醉，与其说我是醉在这酒里，不如说我醉在了几年前的那个画面里。

    父亲老了，那碗酒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