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捎信,说我想你

三月快末尾的时候,因为工作的原因,我一个人开了很久的车,回到了曾经读书的小城,看到曾经位于小城中心位置的学校,已经被翻新建设的商业楼覆盖的一点从前痕迹都没有了。如果不是公路两旁保留下来的两排樱花树依然灿烂,我大概连学校在哪这样最基本的模糊定位都没办法完成。

我像个少小离家、近乡情却的故人,被拿捏不住如果旧址不复存在,如果从前没有了见证,那我经历的青春时代,是否还属于我,或者如果属于我,我该如何证明它属于我这样的难题困住,一时间忍不住沮丧灰心至极。

返程的路上,我忽然突然发现自己的从前,似乎带着一种毁灭的气质,比如我的小学、初中、高中的学校,无一例外地都被推毁被改建或者被搬迁了。我猜,要不是北京四环内的拆迁太麻烦,我唯一幸存的大学学校也可能免不了被覆盖的命运。要知道,早在我读书之前,搬迁的传闻就已经传了好几届了。

可是,好像大学学校拆迁或者搬迁都无所谓了,因为我们早已一起去过那里,那里对于我已经完成了存在的价值。

那年十月,你在北京出差长达一个月,我虽然保持倔强嘴硬从不说,但是真的好想你。在挂掉你电话的当下,一时冲动就买了当天的机票。等我一路匆忙赶到机场,搭乘当天的夜班飞机,在两个多小时的飞行后,抵达首都机场时已接近凌晨。凌晨十二点,在略显空落的接机口,我一眼就看到穿着灰色休闲连帽卫衣的你,正带着耳机半躬着身体,胳膊杵在在机场围挡上等我。

你看到我之后,摘下耳机,立刻立正,挺拔站定,笑容明媚,朝我招手。

我绕过又长又绕的出站口,绕过携带行李零落闲散走动的人群,一路大跨步狂奔跑向你。

拥抱到实实在在的你的那一刻,闻到你身上独有的专属清淡味道时,想念的苦和见到的幸福叠加在一起,让我忍不住稀里哗啦开始狂掉眼泪。

我可是真的好爱你呀。

我把我背专八单词的教室指给你,把熬夜写论文的自习室指给你,站在住了四年的宿舍楼下给你讲,有人在门口摆蜡烛跟我表白,我拒绝这事真的是真的。后来,还借来学生卡买了食堂东北角最好吃玉米面给你吃,偷偷地抄教职工通道把你带去我曾经一个人去过无数次的学校顶楼。

我在顶楼告诉你,我最喜欢十月的北京了,天高云阔,风淡云轻。

你说既然喜欢,那以后每年十月,我们都一起来北京给祖国庆祝生日吧。

你记得我们曾经一起重温过的一部叫做《东京爱情故事》的日剧吗?里面笑容灿若桃花的赤名莉香,一个人跑到永尾完治的小学,去找他曾经刻下名字的木柱。她没办法参与他和里美的从前,她想象着他在故乡度过的无数没有她参与的从前的日子,在永尾完治的名字旁边,补刻上了自己新鲜的名字。可是永尾完治却说这里马上就要拆掉了。没办法啊,任如何再努力,都不能翻转时间的河,比她再早一点认识你。

当时看完电视剧,我立刻就提议一定要一起去你的家乡,去那个距离我城市的千里之外,去看你长大的地方,如何四季尘土飞扬,去看你的西出阳关处,是否还有故人在。去看你读书的小学,走你初中放学回家的路,问你高中喜欢的女孩子名字,你好啊好啊地满口答应说你妈妈一定很开心。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如何在这么多城市中,挑选中我在的城市的。因为它既不是直辖,也不是省会,赚钱机会也并不算多,文化氛围也没有独特。但当喝过几杯小酒微醉后的你,告诉我是追随喜欢女孩子而来时,我整整一个星期,都不想跟你说一句话。我忘了我们这个小城有一所大学,是十八岁少年们填报学涯志愿的归程,而浪漫又一意孤行的少年,总是在最好的年纪做最傻最天真的事。

双人余啊,适当的撒谎,是可以的,为何你要如此直率,如此认真回答,或者为何如此的死脑筋,如此的不通情谊?你告诉我你高中喜欢的女孩子是她,你告诉我大学喜欢的女孩子还是她,你告诉我我跟她很像,这都是不对的。

我不喜欢你的坦诚。但一开始被打动的,也正是你迎着三月春光走向我,紧张地搓手做自我介绍时,整个人都在发抖时候的真心和坦诚。

真是矛盾死的成年人啊。

我怪你,跟你闹别扭,可是没办法不继续爱你。

双人余,逢假期就一刻不停要出门旅行的我,整个冬天都没有出门,就连年假都只在最后一天,去宜家吃了一顿饭,带回来了一个枕头。我开始害怕一个人去接受新鲜,因为万事万物都会让我想到你。就像现在冬天过去,立春之后突然开始变温柔的风,晨光中沿河柳树透出的新绿,每天傍晚都会有的灿烂晚霞,都会让我想起你。

你离开小城之后,我很久都没办法走过来。你的父亲突发心肌炎,你的母亲也已年老,一个人照料太过吃力,作为家中独子,终于到了你这个平凡英雄,撑起一个家的时候了。英雄都拥有大爱,充满牺牲的光彩,只是没想到我们的爱,竟是这其中最壮烈的牺牲品。

这一次,你不再是十八岁无忧无虑的少年,在是否继续在一起的这一个选项上,多了更多现实和责任的考虑。

在一顿无比惬意的两人晚饭后,挽着好看发髻的服务生端上的甜品很好吃,结局也同样不出意外地出现了戒指。你像我送出结婚邀约,却又一如既往保持秉性的耿直,在这么浪漫的情境下,将附加选项“陪你回家乡”一起拿给我选择。

好扫兴呀,我也只有一个家乡,我也只有一份亲人,我也是唯一的女儿,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让我在当下做这个选择。

无声的沉默回应,就是NO。

后续的纠缠和权衡,让内心此时坚定,下一秒又动摇,都是看似不重要却对感情格外致命的附加戏,我们最终在现实中,平淡又壮烈的分开了。

我总是没办法第一次就把事情做好。

比如我拿到驾照后第一次开车,你坐在副驾陪我去练车,车刚走出车位没几步,就撞在了停在斜面那辆一动不动的车。我完全不知道是踩错油门还是转晚了方向盘,整个人脑子都是懵的。在想免不了要被你数落时,你却摸了摸我的头,带着几分宠爱的笑着说,“笨蛋,没事了。”

然后利落地下车,打电话报保险。因为车上车主没有留电话,你说我写字好看,让我来写封信留个便签,跟车主说抱歉,如果看到请联系我们。后来,还是让我继续开着撞瘪车头的车,一起去喝了老城边那碗温热的甜地瓜粥。

那天也拥有和近日相似的春日光景吧,可以降下一点点车窗,让晚风拂过脸庞,调皮地吹乱头发。开车去哪,路程远或近都无所谓,两人说不说话也无所谓,单去感受这春日晚间的温柔,路过这一路灯光的影影绰绰,明明暗暗,就已经很是满足。

双人余啊,如果学校没了可以改建搬迁,如果刻写的名字可以在旁补加新鲜,如果不小心撞车了可以继续开,那我可否拜托这春风捎封信给你,如果存在平行时空,我们都拥有再一次把事情改正,重新做好的机会,我们一定不要再计较盛大过往,也一定不要再计算谁要更成熟地,承担当下英雄角色的牺牲,我们不要冷战不要吵架不要耍脾气更不要分离,我们一定要如春日樱花般,永远像十八岁时,勇敢又自私活在当下,拥有短暂却灿烂相爱的一生。

但如果春风也像我一样,用沉默对现实作答,否定这平行时空的存在,否定时间可以重新来过的可能,能不能拜托它告诉你一件事,然后借由这当下的温柔春风,单就这一件事,代替我,对你反复诉说:我好想你。


文/罗四夕

责任编辑:山山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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