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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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家寨,深山里的桃花源,层层叠叠的山峦,四季流淌着清澈见底的河水,河里自由嬉戏的鱼儿,水草丛里藏着的虾,石块下常年驻扎的螃蟹,河边石块上坐着娇羞的洗衣女子,河对岸坐着隔壁村寨的少男,洗完衣服对山歌,唱着“哥哥妹妹到十八,八人大轿妹来嫁,哥哥耕地妹纺织,欢欢喜喜生娃娃......”不知河水从哪里来,又要流到哪里去?戈家寨没有人关心这个,河水不干枯,戈家寨就有了活路,世世代代住在这里,没有人见过干枯的样子,兴许,这是戈家寨逢年过节拜祭的山神与土地神的恩赐呢!河水上游,戈家寨与邻寨的分界石旁,有口山泉,炎炎夏日的泉水,清爽甘冽;寒冷冬日的泉水,冒着热气,温温的。
方圆几十里的村寨,无处不羡慕戈家寨寻得如此好的安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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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戈家寨啊,有山有水,有妹有郎,有子有孙,世代耕作,世代纺织,生生不息。
且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前提是你得先有车,重点是得有路。
进出戈家寨的小路,弯弯曲曲的立在寨口悬崖上,这是唯一一条通往集市的路,从戈家寨到镇上需要经过八九个村寨。
交通靠走,沟通靠吼。
戈家寨的人们,出行全靠双脚;哪家有红白喜事,站在门前喊一嗓子,全寨的人都能听得见。
全寨不过十来户人家,两口子打打闹闹,大家见怪不怪,谁家没个家长里短?寨里人坐下来哪能不聊别人家的长长短短?说来说去,无非是谁家生了个儿子,谁家鸡鸭夜里被偷,隔壁寨子又饿死了个人,谁家老人没挨得过年关,谁家姑娘还没找到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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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快到年关了,全寨年轻男女老少相约着去十里外的镇上赶集,用一年的辛苦钱去换些写对联的红纸和门神,买些便宜的棉花。棉花可用来打发正月里时日,亲戚们相互拜年,坐在火堆旁,聊聊生活的琐琐碎碎:“今年收成好不好?”“七八月那场大雨下得可真要命,玉米倒了大半,上了税可又得借粮食撑到明年收成时了......”“这年头,今年没饿死,不定能不能熬得过明年......”,戈家寨的人们用正月走亲戚的时间,将棉搓成线,开春之后煮煮晒晒,挑些成型的线,找些人帮帮忙,套到织布机上,农闲时织布、缝衣,做成全家人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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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冷啊,今天下了冻雨......”戈家寨住在半山腰的戈老汉蹲在火堆旁不停地搓手,笑着跟身怀六甲的媳妇儿感叹。戈家的儿子淘气,偷偷跟戈老汉上街看热闹,这会儿正蹲在炉灶边,整个身体贴在灶壁上取暖。
“不怕的,我们这儿暖和。”戈妈妈用手轻柔的摸摸凸显的小腹,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戈妈妈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只是听说刚出生,父母就病死了。也难怪,戈妈妈出生的年份,外面正在打仗,戈家寨虽然山高皇帝远,不闻战事,但,毕竟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年代,与戈妈妈身世相似的人大有人在,饿死个人病死个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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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要过年了,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啊?”戈老汉认真裹着烟叶,这是他这两天在河边放鸭,从地里捡回来的别人家的废烟叶。
“生老大那会儿,肚子动静没那么大,这几天一直不舒服,看来这孩子想出来过年啊!”戈妈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我倒是希望孩子开春了再生,暖和啊!”戈老汉环扫自己家的两件茅草屋子,戈家寨虽坐落在山谷里,不至于太冷,但年关越近,寒风越紧,风从缝隙里刮进来,整间屋子都在晃动......
戈妈妈站起身来,走到房里,拿出两件开了骷髅眼的衣裳,笑眯眯的看着戈老汉:“别担心,包裹孩子的布,用前几年老大用过的,在外面加这两件衣裳,娃娃冻不着咧!”
戈妈妈不会说汉语,小时候自己没爹没娘,从没赶过集,结婚后,老汉闲时去赶集买些盐;遇到戈老汉不在家的时节,托寨里年轻人帮买回来......戈妈妈不知道山外是什么样子,只是听说赶集很热闹,瓜子、花生、水果糖、盐、卖什么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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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外冷到结了冰,戈家寨的河水一如往常一般流淌,戈老汉提着竹篮和水桶,去河里捞了几条鱼,担了几担水,灌满屋里的砂缸,准备着过年的吃食,等待着小娃娃的到来......
腊月二十九中午,戈妈妈肚子痛到在地上打滚,水顺着裤管流到地上,戈老汉见过这场景,知道要生啦,立马站在门口,大声喊叫:“快点咯,快点咯,婆娘要生咯,大嫂、二嫂、三姑......来帮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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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伙忙活着,戈老汉在家门口的小路上来来回回的走着,时急时缓......戈老汉不停地抽着烟,他不知道这娃娃能不能顺利来见见世面......戈妈妈生这娃娃之前,生了三个娃,如今也只要老大还在,想来真是......戈老汉靠在茅厕外的竹子上,晃得枯叶伴着泥土唰唰地往下掉。戈老汉裹烟叶的手不停地颤抖,寒冬腊月里流着汗,要说不担心也难啊!戈妈妈先前在老大之后,生的两个孩子里,其中一个就是接生时,不知道接生的婆姨怎么搞的,小孩生来就没了气,另一个孩子,还没出月子就饿夭折了,大人都吃不饱,更别提要喝奶的娃儿......戈妈妈在月子里,吃不饱,没有奶喂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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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戈老汉家接生的婆姨们忙了半日,天黑前,屋里传来婴儿的哭声,屋里人大喊:“是个姑娘,是个姑娘,是个姑娘啊!赶紧给取名吧!”
戈老汉推开门,跑到屋里,没几步的距离,竟也踉踉跄跄好几回,要说这还是戈妈妈头一回生姑娘,寨子里都希望带把的小子,有个毛头丫头,这下,戈老汉算是齐全啦!
几个妇人将包好了孩子,递到戈老汉怀里,“书问,书问,就叫书问。”戈老汉笑眯眯的哄着怀里的女婴。
戈老汉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常跟着寨子里的大人去给外面的地主家干活,换些闲钱,地主家请了教书先生,戈老汉记性好,脑子灵光,晚饭后大家摆龙门阵时,他坐在一旁看地主家的孩子写字,无意中识得些字,给娃娃取名自然不像别人家的“大花”、“小翠”、“幺牛”、“二狗子”......
“书问,书问,戈书问......”戈老汉抱着女婴,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走着。
来源于微信公众号:生活你二大爷(Shne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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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编 :肆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