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中的两个女人

      一年又去了,一年又来了。两年前的此时,我陪在癌症晚期的伯母身边,看着她那么痛苦却毫无办法。两年后的此刻,我陪在渐渐老去的奶奶身边,看着她眼角的泪只能默默拭去。鞭炮声,烟花声,每一年都没有什么区别,可岁月里的人们却一年年的不同了。真不愿过年啊,不愿她们都离我远去。

      奶奶的一生,坎坷无比,九十一岁的高寿不知是恩赐还是折磨,说不出话的她心里不知装了多少辛酸苦楚。我自私地希望她老年痴呆,不要记得任何事,希望她早点离去,不要用剩下的时间来回忆那些不快乐的事。我想她快乐地离开。她一辈子都是个倔强的女人,小时候我也没少挨打挨骂,可渐渐懂事后,我佩服她,敬重她,她是个了不起的母亲,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前段时间,父亲问她,是否知道他是谁。奶奶说,知道,你是阿爸。也许,她的记忆回到了童年,那还挺好的。

     与奶奶相反,伯母的一生享福比较多,她是个时尚爱打扮,花钱又比较大方的女人,对即便不是自己的孩子也能主动照顾。我还曾在想,她老了会怎么打扮,一定会和这里普遍的老人家的打扮不一样。然而,我们都没想到,她永远定格在她52岁的时候。她得了癌症,化疗使她掉光了时髦的卷发,身体日渐消瘦,直至瘦骨嶙峋。病痛却仍不罢手,依旧侵蚀着她的身体,她的精神,她再也没有往日的光彩照人,形同槁木。过年的前后,她的病情到了极点,整日整夜都不能安睡,需要不断地坐起躺下。每隔十几分钟,就得把她扶起来坐,或者放下去躺。但这样也没有让她更舒服,相反她屁股上的肉已经磨烂了,腰也满是伤。尽管我们给她垫了毛绒的毯子,给她擦了茶树油,还是效果甚微。记得有一次,我深夜陪她,扶她坐起来的时候,她靠在我的肩膀,突然抱着我浑身发抖。我感到一阵恐惧,我怕她就这样走了,我怕她走的时候没有见到儿女。好在她撑了下来。可最终她走的那一刻还是没有见到她的儿女,她的孙女。我原本能再陪她一次,却在下班回去照顾她的路上被爸爸告知,她已经走了。这个永远的遗憾。每次想她的时候,我都觉得她并没有离开我们。她曾对我说,你那么心疼伯母,那么照顾伯母,以后我一定保佑你嫁个好丈夫,生个好儿子。我那时候笑笑没当回事,可当我去年真的找到一个千里之外对我特别特别好的他时,我突然觉得伯母就在我身边,一直在守护着我。我把她生前留在我家里的一个吊坠戴在项上,想她的时候,我就握握它,心里就好受许多。但还是会在除夕的时候想起她,可我希望我以后只记得她从前漂漂亮亮的时候,忘了她走时穿着睡衣的遗憾。

    我有一个大家族,家族里有许多女人,奶奶、妈妈、伯母、姑姑……她们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抗争,也各有各的遗憾。我翻阅她们的人生,最怕到最后看到宿命二字。可就算看到这两个字,我还是要去抗争。

   这几年里,家中屡遭变故,身边情随事迁,我渐渐看淡了生活的彼此起伏。我身边的这些女人更用她们的人生指引着我去做一个怎样的女人。不管到最后我们以怎样的方式离去,我们都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地活过。在离去之后,被人想着、念着,甚至记下来。在我们的世界里,我们是主角,我们的一生是不可复制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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