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can you up, no can no BB

      寒假期间，为了锻炼我混世魔王一样的儿子，便把他送到了我公司司机老牛的乡下家里。这小子离开家的第二天，便有了各种不适应，哭着闹着要回家。说是乡下的晚上伸手不见五指，气温零下十几度，房间里没有任何取暖设备，躲在被窝里仍是冻得牙齿咯嘣响，别说网络，电视都看不见人，更不能忍受的是露天厕所，那真叫一个“臭气熏天”啊……还有厨房也是露天的，还紧挨着厕所，用的餐具上面也是一层污垢，吃的只有馒头青菜配稀饭……

        我心里清楚得很，这孩子小时候正是我艰苦创业的时候，忽略了对他的教育与陪伴，如今的他养成了一身的臭毛病，特别是对金钱完全没有概念，每个月仅充值游戏卡打赏游戏主播的钱就有数十万之多，每天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少爷生活的他，是完全适应不下来的，但是我是抱着就是让他吃些苦，彻底改变他的想法才把他送过去的，听着他的诉苦尽管有些不舍，但也是对他各种规劝。老牛的儿子小牛不是和你同岁吗？人家怎么就可以？男子汉嘛，这点苦受不了怎么可以？将来你老爹的公司还要你来接手呢……长篇大论讲了很多。

        话说这小子像被扔到陆地上的鱼，头几天扑腾得厉害，后来，慢慢安静了下来。一个礼拜过去，竟然电话里告诉我其实农村好玩的东西还是很多的，农村的艰苦也让他明白了挣钱的不易，还认识到了自己不应该花钱大手大脚，更应该好好学习。我和老婆面面相觑，既高兴又有些怀疑，儿子真的变了？

        一个寒假很快过去，老婆抚摸着儿子消瘦了很多的脸庞，泪水差点儿流出。但这小子接下来的日子好像真变了很多，最起码对金钱不再那么大手大脚。我自窃喜，看来环境真能改变一个人，于是和老婆商量，下次寒假要把他送往更加艰苦的地方，彻底把他锻造成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

      我的这个想法是在今年的国庆节被熊孩子的一次算计戛然而止的。

        话说国庆节本想带他去游山玩水一个礼拜，怎奈这小子告诉我说他想农村的小牛了，还想他家的那条大黄狗，更怀念的是小牛奶奶的厨艺，他此时给我描绘出的农村景象是一副山水画，完全没有了刚开始的穷山恶水的样子，他恳求我再带他去体验一次农村的生活，我目光投向了老马，询问他农村真有我儿子说的那么好？老马似笑非笑，向我频频点头。我也蠢蠢欲动，老婆却是连连摆手，要去你俩去，我不去。于是我和儿子告别了老婆，仍是由老牛陪着，说实话，我是一路急不可耐的，到底是什么竟然能让这个熊孩子念念不忘，还能让他有所改变。

        车子开了差不多七八个小时，老牛告诉我说马上到了，此时，一种从未有过的难闻气味透过车窗飘了进来，老牛说现在村子里很多人都在县城买了房，留下来的大部分是为了养猪养鸡养鸭，这种味道呢，就是猪粪，鸡粪，鸭粪羊粪的综合味道。我顺着老牛指的方向往外看去，公路左边是一条腥臭不堪的河流，河里浊浪滚滚，上面漂浮着五颜六色的垃圾。村落里的鸡，鸭四处乱窜，车前窗也落了一层灰尘。扭头看了一眼后排的儿子，这小子却表现得相当淡定，诡笑着一语不发。我也故作淡定，但还是掩住了口鼻，屏住呼吸，这不熏死人的节奏吗？车子停在了老牛家的门口，当我从车上下来的一刹那，才发现车身周围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一层苍蝇，我哪见过这阵势。我老马虽说小时候不是像我儿子一样富有，但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着丰衣足食的日子，被父母宠上了天啊，活了这么大，也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红砖绿瓦，山清水秀的乡村，还真没想到真实的农村颠覆了我的想像。儿子口中的那条大黄狗被泥浆裹了一身，已经看不出它本来的颜色，为了迎接远方来客，它一边摇头摆尾，一边抖动着身体，灰尘，泥土随着身体的抖动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为了躲避它的亲热，我往老牛家的房子里走去。一推开门，满目狼藉，厚厚的灰尘，满地的杂七杂八的垃圾，废旧的沙发上都是散发着怪味的衣服，床上的被子滚成一团，枕套也看不出它本来的花色，看了半天愣是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只好退出了屋子。老牛搬了把凳子放在院落里，看着盛着茶水的杯子上油乎乎的一层灰尘，我想我还是去趟洗手间吧。路过露天厨房，看到趴在餐具上面的一群苍蝇，随手一挥，它们倒跟了我进了露天厕所，乖乖，粪便静静的躺在便池里，蛆密密麻麻的已经爬出了便池外面的世界，厕所的苍蝇也随着我的到来飞了出去，跟随我进来的苍蝇却不客气的飞进了便池。我捏着鼻子，忍住不让自己吐出来，踉踉跄跄的从里面奔出来，国庆节的天气已经转入微凉，可是我的后背却被汗水浸湿了，粘嗒嗒的贴在身上。明天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臭小子愿意呆就呆吧，我心里埋怨起了这个熊孩子，但是也真是佩服这小子竟然在这里呆了那么久，还能想着第二次来这里。

        晚上是在喂饱了蚊子后，我才勉强合上眼的，第二天清晨，又是苍蝇的嗡嗡声把我吵醒的，本想着收拾一下就离开，却看不见了老牛和我儿子。同时消失的还有我的钱包和手机，问小牛他们人呢，这孩子慢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儿子写给我的纸：老爸，我和老牛叔叔有事就先行离开了，您老人家就好好的在这里享受几天吧，对了，俗话讲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希望您能给我做一个好的榜样，磨练一下自己，钱和手机就暂时留在我这里了-亲爱的老爸-You can you up, no can no BB。这个兔崽子气得我差点吐血，可是，可是这种环境我…我…

        我看了看身上赶也赶不走的苍蝇和黑黑的被子，还是勉强跟小牛开了口，希望他能给我一些回去的路费，没想到，他却慢悠悠地告诉我他们家玉米已经该收了，奶奶年纪又大了，要我一定帮他们家收了玉米才能帮我离开这里，小牛眼睛斜视了我一下，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和老牛一模一样。此时，我才意识到我是被我家熊孩子联合他们给设计了啊。我想起来第一次告诉老牛让我儿子到这里来锻炼时，他用一对牛眼盯了我好一会儿，随后嘿嘿笑着对我连连摆手，告诉我他老家的那个天气啊，现在是北风呼啸，滴水成冰，环境呢，也是尘土飞扬，鸡飞狗跳，才十三岁的小马绝对呆不下去的，让我趁早打消这种想法。我当时还轻松的拍了拍他肩膀，以示他放心，环境越是艰苦越能锻炼这个熊孩子嘛，再说，你老牛儿子不是一直都和七八十岁的奶奶在老家吗？你儿子行，我老马的儿子怎么就不行？看我如此坚持，老牛也不再辩解。而这次提出要来的时候，老牛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好像很高兴我们能来，原来是……如今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挣路费了。

        早餐是一碟萝卜咸菜，一碗稀粥和一个馒头，盛着稀饭的搪瓷碗有一层污垢，端在手里，油腻腻的，筷子也有些粘手。想着苍蝇在厕所和厨房之间来回穿梭，我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可是肚子又在咕咕叫，小牛说，叔叔，我们一会儿要做很重的体力活，不填饱肚子是不行的，您不是还想快些回去吗？好吧，我闭着眼，把一个馒头三口并作两口咽下了肚。

        后来才知道，这些并不算什么，掰玉米，那才叫一个难受。闷热的天气，钻在比人还高的玉米地里，又不透风又不遮阳，还得不停的用手去掰玉米。玉米杆上的粉沫和虫子掉在脖子里奇痒无比，已经干枯了的玉米叶子划在皮肤上像刀割一样疼，掰了上一晌午，手黑呼呼的，连鼻子里面也是黑灰。皮肤上还多出了数不清的小伤口，被汗水浸湿的伤口疼得专心，此时，我才体会到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感觉，大型生活服务纪实节目《向往的生活》第三期里何昊在玉米地里的那段我到现在才算有了切身体会。一天的劳作结束，我躺在玉米秸上已经累得站不起来了，望着满天的星星，我在盘算着何时能挣够我的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