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11英语老师带你看《信条》

THE PLANTravis Scott - TENET (Original Motion Picture Soundtrack) [Explicit]

一、《信条》是诺兰迄今为止最玩坏的一部电影,其最大卖点的设定,逻辑硬伤无法调和:逆时间子弹射到正时间人,正时间人会受伤,而且伤得比往常更重;逆时间子弹射到正时间玻璃或任何其他一切,却反而导致其复原。当然大可推说这只是影片没能来得及解释清楚的某种背景设定、高科技原理;但这些找补的本质难免“机器神”(Deus ex Machina),往往是编剧编不下去,人的能力局限。


《信条》是诺兰迄今为止最好玩的一部电影,瑕不掩瑜,因为他直面基督信仰,也挑战每位观众。剧情最高潮处核心思想对话,当大反派特写镜头灵魂拷问主人公与荧幕前的观众:“你觉得上帝会原谅我吗?”主人公灵魂硬怼:“你又不信上帝!也不信未来,或任何超越你的存在。……没有信仰,你根本就不是人。那你就是个神经病!”大反派灵魂接嘴:“或是一个神!上帝之类的……”——这样的对话,这样的设定,童话般的好人与坏人,结局如何,你还没猜到吗?其实还没开演,观众心中早已预设;这部电影并不难懂。


《双城记》开篇说:“那曾是最好的时代,那曾是最坏的时代……”

 二、《信条》卖点“烧脑”,意思就是大家一起来玩游戏,电影出题,观众一边看一边解谜,线索有点多,规则有点新鲜,格叽格叽。比如片名,英文TENET,诺兰称这个片名就是对电影所要表达内容的最好概括,这话不错。“回到过去”是个经典科幻题材,而以倒车的方式从字面意义上往“回”退着走,又遇到了“对”的人,这个回文当然最佳标题。


这个回文来自古代一个拉丁文字游戏,横竖正反看起来都一样,有很多玩法,基本款长这样,你可以看到“信条”一词是正中心的十字架:

SATOR

AREPO

TENET

OPERA

ROTAS


比如第一行(或列)SATOR,就是片中大反派的名字,安德烈·赛特尔(Sator)。这个词的发音,和撒旦(Satan)只差末尾辅音而已,听起来很迷离,恍惚中你会觉得正面角色们一直在讨论撒旦干的坏事、撒旦的计谋、一定要打败撒旦拯救人类。实际上大反派自己台词也说“我已和魔鬼做了交易”,这个魔鬼当然就是撒旦。“撒旦”的意思就是“抵挡”,撒旦抵挡的就是上帝,撒旦之所以抵挡上帝就是因为撒旦不愿意认上帝做主;撒旦反过来自己想要做自己的主,甚至还要做别人的主,别人不见得愿意被代表被同意,所以撒旦就是大坏蛋,就是大反派。大反派对应的就是大正派了,大正派就是大好人了,大好人就是主人公了,这部电影的主人公就自称“主人公”(Protagonist),主人公就理应是主的人,是神选之子秉公行义,是导演编剧制片金主广告商全都预定不死光环的那一位信仰义士,就是热血观众代入主观体验的每一个自己,你自己到底选择哪一边,信还是不信,顺服还是抵挡……翻来覆去就讲这么个事,从《创世记》撒旦诱惑人自己做主决定吃不吃分别善恶树上的智慧果开始,就埋下了《信条》的伏笔。


如果玩家还想要更多线索,那么第二行,AREPO,那就是片中至始至终没出现的假画大师的名字阿勒颇(Arepo),这个角色其实是个麦格芬(MacGuffin),就是工具人,提供悬念但最后大家都把他忘了。第四行,倒过来的,OPERA,英文的意思是“歌剧”——“你喜欢歌剧吗?”主人公靠这句话成功和大反派搭上了线,但这也是个演到最后大家都忘了的事,因为你在电影开篇看到歌剧开场但直到最后你也根本没有看到任何歌剧。第五行,ROTAS,片中安保公司的名字,倒过来就是SATOR,因为他就是幕后老板呀,狐假虎威。


如果玩家还想增加难度,那就要有更多想象力了,和更多一些知识,比如Rotas虽然是坏安保队的名字,但同时拉丁文本义是“轮”,而好人阵营这边则有叫“轮匠”(Wheeler)的小队长。为什么要和转轮扯上关系呢?请支持正版电影自己找答案!又比如大反派Sator名字拉丁文本义是播种者,但实际上你最后会发现最初(或曰最后)播下种子的那个人竟然是……请别误会我作“过度解读”,因为这些都是诺兰一向爱玩的文字游戏;他也确实会玩,所以爱玩的人和他一起玩就很开心;别忘了在《星际穿越》中那个经典大反派角色,名字直接叫“人”(Mann)。


“那曾是智慧的年代,那曾是愚蠢的年代……”

 三、《信条》在某种程度上是《星际穿越》的延续,或某种诺兰没讲完的故事,就是现在的我们与未来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后者之中,未来全力帮助现在,人际冲突仅限于现在的好人与坏人之间,电影结局给出一个明确解决;前者之中,未来与现在善恶全面交锋,就像两手十指紧扣,恰如片中角色的手势,所有人之间都呈现人际冲突,并且诺兰放弃给出明确答案——两位象征某种传承的男性角色在尘埃落定之后(或曰之前)的平静对话:“宿命?”“随便你想怎么理解都行。”“那你怎么理解呢?”“现实。”——《信条》在某种程度上是《星际穿越》的前提,因为后者以特写长镜头独白所讨论的宏大议题——“爱”——并不能单靠“重力”,或“未来高维生命”这个“机器神”支撑起来。使徒保罗说:“如今常存的有信,有望,有爱这三样,其中最大的是爱。”首先是信。


《信条》中的根本内核冲突,也就是让所有人命悬一线的唯一悬念,在于诺兰借片中角色之口,对预定论与宿命论的辩论与认信,而这二者的核心冲突就是自由意志——我们担心的并不仅在于人类是否将会毁灭,而更在于假如人类必然宿命般毁灭那我们现在的所有行为将失去意义;相比于灵魂是否自由,平行宇宙祖父悖论等等,都是次要衍生问题,甚至演员台词提到这些专有名词也只是漫不经心三言两语带过而已。基于同样的核心悬念,影片利用“回到过去”这个机制,使得自由意志在过去、现在、未来的体现,在根本上与自由意志在未来、现在、过去的体现形成戏剧张力,因为假如影片必然结束,而从导演到角色到观众银幕内外前后打破所有墙的所有参与者竟然没有丝毫自由意志,这部电影将从本质上失去意义,全面崩塌。“宿命”(fate)这个词,明确出现在对话中,只有一次;而关于“预定”的理解,关于人是否有自由意志,却弥漫整部电影英语台词。那么我们来顺便再复习一下英语语法。


所谓自由意志,free will,这个free在于不受捆绑,除上帝以外不受任何权力辖制,因为有一些人相信上帝超越自由,相信上帝创造了自由;而另一些人根本不相信上帝,还奢望祈求上帝原谅。这个will,不仅是一个表示“一般将来”的时态助动词,而更在于其本质是表示“意志”的情态助动词:will的将来,是意志将来;will的意志,是将来的意志;will之所以表示未来,在于其体现了讲话人现在对将来意志——“如果我说了算的话,那我愿意将来某事成就”。片中以及我们的生活中除了大量使用will的句子,还有很多使用其过去式would的句子,那就是过去的意志将来,那就是“如果过去我曾说了算的话,那我愿意过去的将来某事成就”,那就是对某个已然过去的时点,甚至对现在的所谓“虚拟语气”。当你使用will,当你使用你的自由意志,你进入了当下,但相对于永恒终究只是虚拟,甚至无论你是否让步回到过去。


影片结尾的一些台词:“世界将永远不知道本曾可能发生什么。即使他们曾经知道,他们也曾不将在意。因为没人关心未爆的炸弹,而只关心确曾爆炸了的。”……“关键是未爆的炸弹。没人曾认识到的,曾真切存在的危险。那才是真有能力改变世界的炸弹。”


这些台词里的“将”,就是will,或would,就是不受捆绑的自由意志,因为未来已经证明无人有能力捆绑或阻止这件事,确实已经发生;现在和未来最重要的,是曾经没发生的事,因为曾经没发生但可能已经发生的事,是自由意志在过去放弃的选择,也就唯独在信心和永恒中自证了自由——不仅是可以做什么的自由,更重要是可以不做什么的自由。自由意志在永恒中,也在每一个当下。当然我们现在的证明看似合理或其实不合理,是因为借助了电影设定的超现实机制;这部电影看似合理或其实不合理,是因为其预先设定的超现实机制本身无法自证——观众只能选择相信或不相信诺兰的预定,如同你只能选择信或不信任何证明,与过去、当下或未来是否能看懂某种语言无关。艾略特说:“现在的时间并过去的时间/或许双双是现在于未来的时间/并未来的时间包含在于过去的时间。”仅仅只是或许而已。


因为我们生活在线性向前的时间里,我们只能线性向前活,我们只能向死而生;我们可以想象一种反向线性的时间,但我们的想象首先必须是正向的。字写着倒以可然当你,甚至倒着读,但你不能改变你必须一个字一个字往前读下去这个事实,就像你不能改变你必须一秒一秒往前继续活下去直到死亡这个事实,而这个事实是线性向前的。这是在我们任何一个人开口讲话以前就预先定好的某种世界机制,但你的良心可以自由选择在无话可说时保持沉默。这就是为什么维特根斯坦在《名理论》里只字不提上帝,但你如果读他的日记你就知道他经常呼求上帝;这就是为什么《信条》演了半天都没打算硬告诉你什么叫信,但在最核心的地方唯独信心是驱使所有角色的唯一动力;你不得不相信导演,因为假如你不相信这个游戏的创造者及其预定的规则,你就会丧失游戏的乐趣与意义;对甚至维特根斯坦和甚至任何人来说,唯独上帝无法证明或证伪,只能相信或怀疑。


“那曾是信仰的纪元,那曾是怀疑的纪元……”

 四、《信条》的接头暗号上句“我辈世界暮曙光”(We live in a twilight world)下句“不见朋辈黄昏中”(And there are no friends at dusk)。从主演《暮光之城》的罗伯特·帕丁森嘴里说出这句台词,格外幽默。暮曙光,twilight,或更准确翻译,暮曙微光,顾名思义,既可指暮光,又可指曙光。所以这个接头暗号上句是一种薛定谔之光:你只能确定语境,限定时间,才能准确得知即将迎来黎明还是黑夜。这也恰好是“对暗号”的意义:拣选。


我们生活在一个暮曙微光的世界里,这个概念对西方观众而言太不陌生。这实际上就是“末世”的意思,就是你活着,你知道人皆有一死,但死后还有大审判,可你死前不可能知道谁上天堂谁下地狱,因为这是上帝的旨意、预定与拣选。

这就是为什么哈姆雷特本来早就有机会捅死克劳狄斯,但他看到后者在祷告,就没动手。(什么?他居然又在祷告?难道他悔改了吗?那我现在杀了他,他万一上天堂了呢,我岂不是要气死!)这就是为什么主人公居然救过大反派一次,因为按诺兰的旨意,主人公相信那个预定的时间还没到。


这就是为什么哈姆雷特的经典独白一开头要问:“是,还是不是,这是个事。”然后他接着分析说:“……因为死了就好像睡了,睡了就长眠了,长眠了不知道做什么梦呀,又从来没有人从那边走回来告诉我结果……”这就是为什么主人公并没被塑造成一个完人,而是有血有肉有灵魂有挣扎,而且导演经常给他晕了睡了躺在床上躺在担架上躺在地上到处躺着又到处醒来的镜头作为转场。


这就是为什么哈姆雷特无法说出真相,不得不装疯卖傻吓坏了奥菲莉亚,然后奥菲莉亚只能去祷告说:“主啊,我们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但不知道我们可能会成为什么呢……”这就是为什么女主角虽然不明白主人公交代她做的一些事但她还是尽量照做了,因为她相信他,他也相信她,他们两个角色相信彼此的相信指向某个超越性的值得相信的相信,他们两个演员相信这样的角色值得相信,否则无论角色和演员都只是神经病。


这也是为什么同样站在悬崖边上,尼采凝视深渊,越看心里越发毛,觉得深渊黑咕隆咚报以回望,觉得自己与这样的怪兽缠斗太久恐怕也变成怪兽;但祁克果凝视却看见极大光明,越看越晕越震颤但愿意相信光明总是好的,就信仰一跃。


朋友不存在于暮光,这个陈述的逆否命题也必然成立,那就是存在于暮光中的一定不是朋友。假如我们有一个大前提是我们想要交个朋友,然后我们有一个小前提是暮光中的一定不是朋友,我们的结论是:暮光、曙光;朋友、敌人——你选择去哪里试试运气?上帝存在、不存在;人信、不信——帕斯卡开玩笑说,不要犹豫,赌上帝存在吧,因为稳赢不吃亏啊!但是有些人甚至无法相信前提存在,连最基本的“信”都做不到,怎么办?帕斯卡认为:他们至少也要认识到自己无法相信的缺憾,然后尽量说服自己。《信条》中罗伯特·帕丁森饰演的角色说:“已发生的已发生。这是在这个世界的机制中,一种对信心的表达。这不是你啥也不做的借口。”


我辈世界暮曙光!


“那曾是光明的季节,那曾是黑暗的季节……”

 五、诺兰曾在采访中提到,他希望《信条》是一部完全为电影而生的电影,因为只有通过电影人们才能更直观深入认识时间,快放、慢放、倒放诸般,而《信条》玩的就是时间——或准确讲,玩的是时态。时态就是时间和状态。那么我们来顺便再复习一下语法。


英语语法核心在于谓语动词,英语思维的核心是动作,是“发生了什么”。汉语语法核心在于话题主语名词,汉语思维的核心是人事物,是“什么”,并不优先考虑谓语。任何两种语言都无法直接对应;汉语和英语,尤其在谓语动词时态上体现出来。我问你“吃了吗您”,你并不知道我这是一般过去时态关心与现在无关的历史事件,或是现在完成时态关心你现在饿不饿,只能猜;但对应英语表达则毫无任何模棱两可。


因此,不谙英语的汉语母语观众,试图通过中文字幕翻译,理解大量英语对话文本信息原意,难上加难。而一部电影依赖过多文本语言而非电影语言表达,注定留弊。大部分观众看不懂,其实是不懂字幕语言;大部分观众看懂了,其实也不是懂了电影视听语言,包括那些大到不可思议如同嗨场蹦迪的重低音。因为按我们当懂的,我们其实大部分都还不懂,如果实在搞不懂,试着用片中一句台词说服自己吧:“别试图搞懂。要去感受。”


片中主要冲突之一,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另一种感受:渣男不顾怨女(和其他所有人)感受,怨女(和其他所有人)不在绝望中爆发,就在绝望中灭亡。但比感受更重要也更艰难的,是相信——至少就这部名为《信条》的电影而言,你很难从本质上不认同我这个观点,除非你看的是港台版,因为他们译成《天能》,那可能就要从别的某个故事讲起了……《希伯来书》说:“信就是所望之事的实底,是未见之事的确据。古人在这信上得了美好的证据。”


“那曾是希望之春,那曾是绝望之冬……”

 六、《信条》中有个小男孩象征人类后嗣与未来。他甚至可能在未来影响现在与过去,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有一婴孩象征人类永恒盼望。前浪不让后浪打在沙滩上,是杀子,是将自己的后代牺牲,换取自己的利益保障;后浪把前浪彻底打散清算,是弑父,是将自己的祖辈牺牲,换取自己的利益保障。主人公面临一个自由意志的选择,那就是他要不要在拯救人类的同时也拯救两个具体的人:一个看似与他毫无交集的小孩,还有他最好离得越远越好的小孩母亲。主人公面临的选择看似荒唐就如那个在哲学家的强权之下被迫选择让火车压死一个人还是五个人的铁路工。诺兰给出的选择看似鸡汤就如我们听过的许许多多舍身取义舍己为人的英雄传奇,但主人公确实宁可选择自己去死也不伤害无辜人的性命——他在一开始就做了这个选择,他的领导认为他通过了一个生与死的试炼,导演和观众也接受这一事实为前提。


在这生与死的试炼上,古人因着信而得了美好的证据。亚伯拉罕站在山顶,他一方面相信孩子一定能活下去,一方面又不得不以某种方式顺服上帝而将这个孩子献祭——他只有最唾手可得的道具比如柴火与刀,他不想杀人但他必须行动而他唯一的行动指向死亡。他在这个时候决定去死,甚至为自己的孩子决定去死;但他不是选择自杀或杀人,而只是选择全然顺服自己理解有限的上帝旨意。他选择相信神迹。在这生与死的试炼上,《信仰》的主人公因着信而得了美好的证据。他一方面希望孩子和母亲一定能活下去,一方面又不得不以某种方式顺服剧情的设定而将二人牵扯进来,卷入火坑——他只有导演创造的时间机制,和最唾手可得的日常道具,比如一部手机。孩子母亲问主人公,这手机信息我是发给谁看呢,主人公说:“子孙后代。”因为主人公的选择是大反派的对立面,而大反派的选择竟然是自杀并且拉所有人陪葬;主人公的选择不是自杀或杀人,而是“决定去死”,甚至为所有人都决定去死,是接受和面对自己在永恒预定中必死的事实,进而可以靠着最终已经得胜的信心,面临在世每个选择都竭尽全力向死而生。这个经典的生死的试炼,就是恐惧与颤栗的感觉,就是恒久忍耐的爱。爱是神迹,只能相信。


祁克果说:“……一个没有信仰的人若是热爱上帝,那实际上是在反映自己,而热爱上帝则者则反映上帝。亚伯拉罕就站在这个绝顶上,他唯一不能看见的阶段是无限的弃绝。他果真前进了,并且是向着信仰前进。……止步于信仰,这难道不也是最好吗?人人都想前进,这岂不令人烦恼?当今的人们(正像他们的种种宣告实际表示的那样)并不愿止步于爱,他们正走向何处呢?走向世俗的学问,走向卑微的算计,走向猥琐和悭吝,走向一切能将人的神性本原置于怀疑之中的东西吗?依旧抱有信仰,去信仰一个站定脚跟、极力不使自己沉沦的人,这难道不是更好吗?……人们到世界各地旅行,为的是去看河流、群山、新星、艳丽的小鸟、畸形的鱼以及各种怪异的人种。他们沦为麻木不仁,面对存在打哈欠。他们认为自己确实已经见识过一些东西。我并不关心这个。不过,倘若我知道这样的信仰义士住在何处的话,我就会徒步跋涉到他那里去,因为这个神迹绝对与我自己有关。”


“我们面前曾拥有一切,我们面前曾一无所有……”

七、坚持看完片末字幕,感谢《信条》官方字幕组尽力做工,虽然错漏不少,比如把“子孙后代”(posterity)译为“监控录像”,几乎无法理喻,几乎;当然这也可以看成是为解谜游戏增加难度,感兴趣的玩家勇敢支持正版迎接这些挑战吧!无伤大雅,毕竟这不是一部关于如何学好英语或翻译的电影,而终究是关于信。译事三难:信、望、爱。


目前中文电影(以及文学)翻译,呈现一个较典型的本土化翻译策略倾向,追求所谓“接地气”,结果往往连最基本的“信”都做不到。最常见例子比如:Oh my God,译为“天啊”;Jesus,天啊;Christ,天啊;Jesus Christ,天啊;Lord almighty,天啊;Sweet Moses,天啊;Good grief,天啊;Oh man,天啊;Oh boy,天啊;Holy shit,天啊……如此翻译不能算“错”,但却是对观众极大的不尊重。汉语不配拥有更深刻、丰富的意涵吗?汉语母语观众不配享受思维的乐趣、幽默的表达、情感的冲击,或者包含信仰底蕴宗教文化的语气词吗?这部电影中文官字也不例外,到处都是“天啊”。


不过,这部电影中字恐怕又是个罕见例外,因为就在影片最高潮那一场戏,主人公与大反派灵魂对话最后,我们的主人公聊着聊着突然发现好像彻底来不及了,全人类命悬一线只能听“天”由命了,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根本已经没在听大反派讲话了,走神了,在自言自语了;这个主人公就像很多主人公在危机关头那样,本来不出意外又要大喊“天啊”,这时字幕竟然打出了“上帝”——虽然他实际上呼求的是耶稣(Jesus)。


然而,这个看似正确的翻译恰恰离谱谬误。前面对话密集灵魂拷问:“你又不是上帝!”“我就是上帝!”——幸好这里中字至少没把主人公和大反派的对话错译为:“你又不是天啊!”“我就是天啊!”——但我们的字幕好像一时还没回过神来,误把主人公后面自言自语且与前面对话无关的那句“耶稣!”也顺势译成了“上帝!”——是不是翻译误会“耶稣”是“上帝”的小名?但其实耶稣就是神的独生爱子,是上帝唯一圣洁后裔;承认耶稣就是上帝,就是独一真神,这是个了不起的宣告,名副其实的信条!而且其实这个呼求与前面对话高度相关,因为主人公根本没有听信大反派的鬼话,从头到尾都不想听,他当然更不可能承认并且直呼魔鬼撒旦作“上帝”,他唯独笃定呼求他所信的那一位真神的名——。“你又不是上帝!”“我就是上帝!”“(我不听我不听……不跟你讲话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完了我这边世界要毁灭了……)我主耶稣基督上帝!”因此,这个看似错误的翻译恰恰完美正确。


假如导演预定以《信条》挑战并改变观众思维方式,哪怕翻译错了,解释错了,理解错了,导错了,编错了,演错了,我写错了,全都错了,但你看了仍有所得,那我相信诺兰一定愿意为你感到开心。诺兰终于借角色之口在电影里讨论上帝甚至呼求上帝,我相信上帝也为此感到开心,因为这本来就是上帝美好预定,谁能让我们与这样的美好隔绝呢?有一些事情预定要发生,人的意思是不好的,但 神自己的意思却是好的,谁又能测得透呢?


“我们曾都直奔天堂,我们曾都直奔反方向。简而言之,迄今为止,那段时间就好像现在这段时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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